希尔德做过很多梦,梦的内容惊人相似,都是成堆鲜血淋漓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常在半夜醒来,困惑地回忆梦中情景,试图从那一堆难以分辨的尸骸中寻找出丹尼尔的痕迹,但是梦总是消散得飞快,将他惊醒后不知不觉变得模糊不清。
上午十点,他从另一个动荡的梦境里醒来,感到不安、沮丧、疲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意识悬在未知的地方,反应异常迟钝。
他睁开眼睛环视四周。发现他醒了,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向他走来。
“你还好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希尔德失去了判断距离的能力,听觉和视觉无法统一。
“我很好。”
“你看起来可不像很好,不过幸运的是子弹只是擦过了颈部,没有致命伤。”
这是好消息吗?希尔德没法从对方的脸上判断,而且仰面躺在床上要看着一个站在眼前的人太累了,他把目光投向天花板。天花板的四角各有一片花纹,卷曲的花瓣整齐排列着,尽管谈不上精致,但看在是医院的份上也算赏心悦目了。
他犯了一会儿愣,回过神来问:“波比·瑞普利警官在哪?”
这个不知是哪个部门过来的同事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他连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好像觉得希尔德应该承受得住任何坏消息。或者,也许,他觉得坏消息在他们这行里是家常便饭,接受不了不如回家去养花种草。
“波比·瑞普利警官不幸殉职了,我们找到他时他的心口中了一枪,太准了,子弹还在里面,他的心脏几乎立刻就停止了跳动。”
希尔德的目光转了过来,费劲力气望着他:“你们在哪里找到他?”
“就在你身旁,你不记得了?”对方关心的不只是这些,他想问的问题很简单,“你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我没有看到。”希尔德说,“我是后来赶到的,我先听到枪声,然后打波比的电话他没有接。”
“真遗憾。你们最近在查哪个案子?对凶手有没有什么头绪。”
“我不知道,太多了。”
“太多了什么?”
“太多案子。”
“是吗,不过我觉得凶手主要还是冲波比来的,他这个人……”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大概是看出希尔德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他识趣地结束了对瑞普利的评价。“我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刚醒来没恢复状态,等想起来了我们再讨论。你的搭档是个好警官,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希尔德忽然想起他是谁了,是那个给他们邓肯家族档案的警官,瑞普利的旧同事。看来他刚才没说出口的评价是毫无恶意的,只是对老朋友的一种慨叹,“他这个人总是很容易得罪一些混蛋”。
“我劝过他。”希尔德说,“可他的正义感不允许他退缩,他是个好人。”
那位警官又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谁不是呢?死的都是好人。”
“为什么?”
“不知道。”警官说,“有个罪犯,我抓了他四次,每次他都踩着胜利的步子大摇大摆从法庭里走出去。这世界有时好像不怎么讲道理,坏人逍遥法外,好人命丧黄泉。不过要是没有波比这样的家伙,也许死的人会更多一点。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
警官无奈地看着他,然后提起自己的外套。
“我们回头再谈,等你好点了再说。”
不会好了。
希尔德心想,他又回到了失去丹尼尔时的状态。
这次更严重。
第46章 绝路中的机会
“商量出结果了吗?”
“我们愿意接受这个委托。”
“非常好。”
罗德尼离开不久又回到房间里,艾伦和麦克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们愿意接受委托,现在可以谈一谈这个委托的具体细节。”艾伦说,“你知道我们是有一个中介人的,他除了接受委托,也负责搜集资料,安排暗杀计划。”
“我知道,你们的中介人不止在杀手圈,在整个地下情报网里也非常出名。特罗西家的人似乎就是天生的情报贩子,耳聪目明,洞悉世间的一切秘密。”
“没错,可全知全能总是让人讨厌。世上好像没有他看得上眼的东西,整天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人生的乐趣享受不到万分之一。”
“他不喜欢的事情很多?”
“他不喜欢我问他要钱,不喜欢我顶撞他,不喜欢我翘二郎腿和说粗话,搞得他好像是我老婆似的,不过要说他最不喜欢的事,恐怕就是不经过他的同意接私活。但是无所谓,他不喜欢的事我都乐意做。”艾伦说,“所以我们应该认真探讨一下,在没有情报人员的帮助下完成委托的方法。”
“你们想知道什么?”
“关于那家伙,既然你雇佣过他,应该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没有见过。”罗德尼说,“我们之间的所有合作都是通过电话。”
“这么说你们有一个固定号码保持联系。”
“通常都是他找上我,每次号码都不一样。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他确实对我的需求了若指掌,当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打电话来。”
“他也是个先知?自己当自己的中介人?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刚才那条小巷里?看起来你似乎准备得很充分,打定主意要把他抓到手。”艾伦说,“还是说,你刚好和他约在那里见面?”
“他在那里并不是要和我见面。”
“那是和谁?”艾伦追问不舍,罗德尼能这么平心静气和他们谈话多半是因为他们答应当他的枪和刀子,去对付他的敌人。有了这层关系,艾伦不在乎罗德尼会不会喜欢他的态度。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家族史。”
“听说过一点。”
“那你们是不是也知道我杀掉了几乎所有对我有威胁的血亲?”罗德尼对自己的过去毫不避讳,似乎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在整个家族的争权夺势中脱颖而出,谋杀这事已做得炉火纯青。艾伦和麦克忍不住想,这其中有多少人是死在那个施乐会杀手手中的。
“几乎?”艾伦反问,“难道你杀掉的不是全部?”
“我还有一个叔父。”
“我理解你。”艾伦说,“叔父里的好人真不太多。”
“是的,叔父,家族中一个不合时宜的长辈,有着和父亲相似的权威、坚持己见的顽固和不适用这个时代的想法。”
“家族中难免会有这样的人。”
“他影响了整个家族的生意。”
“是不是和邓肯家族最近被警方打击的那条毒品走私线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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