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我不敢让他过来。”
裴闻靳低声道,“你爸对待工作一向理性,在处理你的事情上面,比较感性。”
确切来说,工作中有多理性,对着儿子就能有多感性,两个极端。
“我爸是个很矛盾的人,坐到他那个位置,别人不敢他的脸,就他自己打,他总是嘴上说一套,办的却是另一套,只限于跟我有关的事情。”
唐远的声音虚了下去,“他叫我独立,说不管我,说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其实只是把温室的面积扩建了,他希望我一辈子都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活动。”
裴闻靳抬了抬眉毛,我也那么希望。
唐远不知道男人心里所想,只觉得他那个动作要命的性感,要是知道了,肯定喷他一脸唾沫。
裴闻靳顺了顺少年额前的刘海,“你爸很爱你。”
“错,是溺爱,”唐远的眼皮微微闭着,“他也清楚,就是改不掉。”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挺牛逼的,我竟然没在他的那种教育方式下长歪。”
没等来男人的表扬,唐远把眼皮撩起来点儿,“我没歪吧?”
“没歪,”裴闻靳在少年耳畔沉沉的吐息,表扬他说,“你是乖孩子。”
唐远乐了,可惜他没什么劲儿,不然一准蹦起来抱住男人脖子来个潮湿的长吻,半小时打底。
他瞥瞥男人,“知道为什么我没长歪吗?
裴闻靳配合的问,“为什么?”
唐远说,“因为我有三个兄弟,他们陪我长大的。”
裴闻靳不语。
唐远的头脑发昏,他还在强撑着,“你说昨晚跟车的是哪方势力?”
裴闻靳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说说你的看法。”
“就一辆车,敌对不会只搞这么个小动作,”唐远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男人的大手,信赖的跟他说,“跟车的水平不怎么地,显然不是专业的私家侦探。”
裴闻靳的眼里有赏识,“继续。”
“哪个哥们吃饱了撑的,”唐远想了想,“好奇我的夜生活?想看我晚上在哪儿过夜?”
裴闻靳看着他说,“或许是对你的另一半比较感兴趣。”
唐远愣了愣,头爆炸似的疼,他抽了口凉气,没思考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裴闻靳起身凑近,捧着少年的脸,在那几道划破的地方亲了亲,凝视他半响,沉声叹了一口气。
想到在墙边看见少年的一幕,裴闻靳的下颚线条就收紧了几分。
接下来要做的是两件事,一是查肇事者,酒驾逃逸,该怎么办怎么办,比较容易查到。
二是昨晚跟踪的车辆,找证据花的时间取决于幕后指使者的能力。
猜测跟铁证是两码事。
铁证摆出来丢到少年面前,他才能成长。
尽管很残忍。
裴闻靳开车回公寓换掉沾血的衣裤,折回医院,病房里的灯被他关掉了,他在黑暗中叼根烟,用唾沫濡湿烟蒂,压咬出一圈印子,随后捏断了扔进垃圾篓里,换一根继续。
这样的动作暴露出他平静沉稳之下的狂躁。
金属摩擦出的清脆声响从裴闻靳的指间流出,随后是一簇橘红的火苗,从他晦暗不明的脸上一掠而过,一切又一次被黑暗淹没。
床上的少年发出梦呓,喊着什么,裴闻靳过去听,听不出完整的音节。
他将少年轻拥到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贴着少年不断颤抖且湿热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抚拍着。
时间在这一刻没了意义,快或慢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裴闻靳持续不止的维持着那样安抚的动作,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恢复均匀悠长,他才发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第二天早上,唐远接到张舒然的电话,他的精气神比昨晚好多了,“早饭啊,吃了,没吃两口,不好吃,不是,我在医院。”
张舒然一顿,“医院?”
“是啊,”唐远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昨晚我撞车了。”
那头仿佛是突然切断了电源,登时一片死寂。
张舒然再开口时,声音已经透着不知名的低哑,“你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你。”
唐远说,“下着大雪呢。”
“没事,”张舒然说,“我现在就在外面。”
“那你起很早啊。”唐远给了他地址,“别跟小朝阿列他们说了,也不要跟你爸妈说,怪麻烦的,开车慢点。”
挂掉电话,唐远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盼个大雪盼的眼睛都快瞎了,结果呢,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下,没得玩了。
昨晚的跟车是有人安排,撞车是意外。
不过,要是没跟车那个事儿,他也不会去长阳路。
唐远冲提着保温桶进来的男人说,“我下半年运气不怎么好啊,先是脚扭伤,手指被门夹,现在是被车撞。”
“其实这些也都还好,我怕的是后面还有大招。”
说着,他把脖子里的玉佩勾出来,“奶奶说它能给我带来好运跟福气,那我的好运跟福气都跑哪儿去了?”
裴闻靳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将粥端出来,听到少年拉长声音噢了声,“用在你身上了。”
他低头侧目,对上少年含笑的眼睛,“那没事,用你身上跟用我身上一个样。”
病房里被一种难言的温馨笼罩,温馨的让人忍不住渴求时间就此停住,不要再往前奔跑。
唐远勾勾手让男人过来,楷去他鼻尖上的一点薄汗,给他把头发里的雪花拍掉。
裴闻靳抬眸望去。
俩人眼神一碰上,颇有几分含情脉脉的味道。
唐远平时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虚张声势,利用自己看过的那些漫画给自己打气,关键时候他菜着呢,这么一下就难为情了,他咳两声,“张杨那个金主是谁啊?”
裴闻靳的薄唇动了动,“明宇的少东家。”
唐远先是懵逼,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在脑子里找着对的上号的那部分记忆,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呢,原来是蒋恶啊。
五六年前他们打过一架,蒋恶让他打的,说你有种打我啊,来啊,打我啊,叫的那叫一个贱,那他就打了呗。
那家伙原来是个小弱鸡,长得白白嫩嫩的,像刷了层白漆的小竹竿,怎么长那么壮了?每天灌激素?
从弱鸡变成黑大壮不说,还学人包小情人,包漂亮男孩,到底是真的长大了,就是不一样。
裴闻靳等粥凉了,一勺一勺喂给少年吃。
唐远有点儿受宠若惊,吃一口就眼巴巴的看着他,等下一口,吧唧着嘴说,“以后你都喂我吃行不行?”
裴闻靳的面部隐隐一抽,“不嫌腻?”
唐远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想要被那么对待,就不自觉的大力摇头,结果头疼的要死,悲催的瘫着了。
还把早上吃的那一点东西全吐了出来,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想喝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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