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畜生!”魏明胥话音刚落,魏衡远就抓起手边的镇纸砸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魏明胥的额角,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镇纸是紫檀木打的,雕工精巧细致,因着木质比玉质更轻盈,故而装饰意味实则大于实用意味。也万幸今天魏衡远用了一块紫檀木的镇纸,否则若是一块玉生生砸出去,魏明胥的伤便不只是额头流血那么简单了。
魏明胥一动不动地跪着,整个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魏夫人脾气温和,一向对孩子温柔对丈夫体贴,但此刻她整个人完全处于茫然的状态,魏明胥说完那句话以后,她的大脑彻底混乱了。
怀小儿子的时候她格外娇气,害喜害得吃什么吐什么,她那时以为是自己不再年轻了,才会有这么痛苦的妊娠过程。后来大师算命说孩子来得凶险,她又想,凶险能有多凶险呢,魏家这么大的家业,锦衣玉食地养一辈子,一生让他平平安安,哪能有凶险的机会。再后来孩子丢了,魏夫人十几年总是记着那句凶险,她怕大师一语成谶,这孩子真在外边遇上什么事。
没想到有一天情况居然会是这样,孩子找到了,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她的大儿子包养了玩弄了流落在外的小儿子,魏夫人甚至不敢去想,她的小儿子是处于什么样的生活境遇,才会选择被人包养,而在他被包养以后,又承受着多少来自旁人甚至自己大儿子的鄙夷蔑视和欺辱。
一想到这些,魏夫人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流,她用双手捂住脸,问魏明胥:“明胥,你说这是不是妈妈造的孽啊?”
魏明胥低下头,哑声说:“都是我做得不对,我今天就是回来领罚的。”
魏衡远冷笑一声:“领罚?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了?你知道自己哪里值得罚吗?”
显然,魏明胥说不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包养了亲弟弟的故事荒谬又恶俗,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但是在刚才开口告诉父母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难以启齿。那如果是告诉更多人,如果是告诉陈家男,再把他认回来呢?
前路如此坎坷,魏明胥心灰不已,沉默良久,他再一次低下了头。
魏衡远拿起支在书案边的手杖,绕过书案朝魏明胥走过来,他说:“你说不出口,你也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我来告诉你吧。”
他在魏明胥面前站定,说:“你喜欢男人,我跟你妈妈早就知道了,当年你把你弟弟弄丢,不也就是为了顾家的那个儿子吗。那时候你年纪小,又是无心之失,也是我们做大人的没有配好安保,不能全怪在你头上,这些年你自苦自伤,我们也看在眼里。”
这段话魏衡远说得很慢,也很平静,但紧接着他的语气就骤然严厉起来:“但是我跟你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教过你玩弄别人的感情了?”
实木的手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一下,魏明胥的头更深地低了下去。魏衡远举起手杖冲着魏明胥狠狠地打了第一下,恨声道:“我同你妈妈四十多年风风雨雨,对你竟然没有一点言传身教,包养,我这第一下就要打死你这个浪荡子的臭毛病!”
魏衡远一点也没有收着力气,一棍子下去打在魏明胥的背上,魏明胥咬牙承受了,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很快魏衡远又打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到最后魏明胥自己也数不清挨了魏衡远多少下了,他的耳边只一直回荡着魏衡远的话。
“结婚对象是你自己挑的,出尔反尔是其一,订了婚还要养着情人是其二,处理不好情人的问题,也安抚不好未婚妻是其三,你到底要被感情牵着鼻子走到哪里!你有没有一点一把手的样子!”
“一个把控集团命脉的当家人,管不住自己身下二两肉,为了床上那点儿快活就要拿钱去做消遣,你不知克制检点,只能一事无成!”
“你有没有想过家里以后要怎么认回你弟弟,有没有想过公开认回弟弟对集团声誉造成的影响,又想没想过不公开认回你弟弟,对他情感上造成的创伤!你但凡克制忍耐,但凡细心周全,也不会做如此荒唐的事情!”
“刚才我说的一切,你能承担得起责任吗?你身上背着这么大一个集团,要养活企业成百上千上万的人,你以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是让你逍遥享受的吗?”
……
第39章
魏衡远打累了,撑着手杖站在一旁大口喘气,魏明胥在整个过程里没有说一句话,也没喊一身疼,他面色苍白,忍到冷汗都冒了出来,尽管摇摇欲坠,却依然坚持不要瘫倒。
魏夫人擦了擦眼泪,对魏明胥说:“明胥,从小到大,你爸爸想揍你的时候,妈妈总是拦着,但这回妈妈没有拦,是因为我也觉得,你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叹了口气,说:“你说你弟弟他身上有个纹身,跟胎记的位置一样。但你看见那个纹身,却从没联想过弟弟的胎记,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胎记是你弟弟身上最容易被分辨被认出的地方,我以为你找了弟弟十多年,对这个位置早就烂熟于心,可你没有。”
魏夫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准备离开书房,她缓慢地说:“因为你并没有把你的情人当做一个人,他在你心里和弟弟是不一样地位、阶层的,你打心眼里认为这样的小人物并没有什么值得你耗费时间的。明胥,你太侮辱人,太糟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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