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她看着杂志,一直心神不宁,又急着拿手机,居然忘了沙发和茶几间的距离。
“我没事!”吻安深呼吸着,声音轻着,又指了指手机,“电话给我。”
可是电话刚被白嫂拿过来,已经断线了。
她拧着眉回拨过去,偏偏今天早上就没充电,下午只顾着焦心,手机提示低电量。
“去把电开开!”吻安皱着眉,努力坐回沙发上。
管家既然打过来,一定是有事的。
可是白嫂很为难,“……太太,三少回来再说吧?”
吻安不悦的抬眼,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放下手机,一手在身下滑过。
看着她指尖暗红色的血,两个人都愣了。
“太太!”白嫂率先惊声把她扶助,已经紧张得声音都试了调子,“您可不能有事啊!……靳南!”
吻安没感觉多疼,自我安慰着,“我不能走出这里,让靳南叫医生来。”
白嫂使劲儿点头。
好在血流得并不是很多,白嫂没那力气,也不敢再动她,只让她躺在沙发上,加了一床被子,也顾不上处理染血了的沙发、地毯。
靳南看到这一幕,周身都可见的凝重,转身就出去了。
没到二十分钟,医生被靳南带进来。
那时候吻安才觉得疼。
可她在想,怀上之后,她做了那么多不能做的事,孩子一直好好的,今天只是摔了一下,应该没事的。
眼皮有点重,又努力支撑着。
模糊的听医生说:“这必须送医院,这样在家里肯定出事的。”
然后是靳南冷沉沉的音调,“去了医院一定能保住?”
“八成以上没问题,赶紧送!”
靳南开的车,很稳,吻安在后座,一直被白嫂稳着,腹部越来越疼,又不是持续的疼,有时候疼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死过去。
她怕疼,怕的要死,但是那会儿,最怕的是保不住。
进医院的时候,她听到了靳南的话,“余医生不在这里,但大多是三少的人,您不用担心。”
她知道,因为产房之类的地方,绝不可能让靳南进去的,连白嫂也不让。
他的话是有作用,但吻安依旧不敢晕过去。
眼前模糊着,但耳朵似乎出奇的敏锐。
从她进医院门的那一刻,窸窸窣窣的议论,她都听到了。
说她比狸猫换太子还恶毒。
怀个野种捆绑宫池奕居然还敢保胎。
明明都是不相干的人,那副嘴脸,却恨不得钻到她肚子里,把她的孩子生生剜出去。
吻安想,她的确不是个好人,可她应该还没恶毒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梁冰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同盟呢。
真是厉害。
她最擅长的运用造势,梁冰用得真好。
想到梁冰,她微微眯眼眨了眨,看着面前忙碌的医者。
手腕有些凉,类似于那个梦里的森冷,她眉眼一抽,盯着白色口罩下的人,“你给我,打了什么?”
医生说:“放轻松。”
这个声音好熟。
那天梁冰来拿片子,说话的也是这个医生。
吻安忽然抬起手,想要去摘那个口罩。可旁边的护士赶忙按住,“您怎么了?”
她盯着那个人。
恍惚得,一群白衣天使,却飘飘荡荡的冷笑着,一寸一寸剜走她的东西。
她想喊,一点声音都没有,极度用力的脸颊诡异的红一片、白一片,最终陷入黑暗,眼角湿湿凉凉的一片。
也许是做梦了,一身戾气的男人忽然踹开门闯进来,握着她的手不断喊她,可是她答不上来。
而这不是梦。
宫池奕离开一共不到一天,比起他一身风雨,更为狼狈的是他脸上的惶恐。
那一双眸子,靳南从未觉得那么冷谲剔骨,森寒的一阵风,抬脚踹了进去。
偌大的医院。
在宫池奕刚出现时,议论剧烈无比,每一个眼神都在唾骂着顾吻安的无耻,讽刺着他的可悲。
可在他那一脚之后,归于平静。
各科医生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名颇丰的医生已经被拖走了,院主任赶来,看到宫池奕和顾吻安,只是拧了眉,“这事我一定处理好。”
然后找了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产科精英调了过来。
宫池奕守在她床边,回了主任的上一句:“用不着。”
嗓音低冷,犹来自枯寒的深井,满是压抑。
…
那晚最大的两个新闻:一个是顾吻安,一个是梁冰。
刚车上下来的梁冰,在众人护卫之下,被单枪匹马的靳南拖走,像拖走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不带半点怜惜。
看到宫池奕那一身狼狈时,梁冰笑着,“没错,我让人弄的……可是你不敢弄死我,呵!”
梁冰笑着,“怎么,池公子,时隔一年多,我们再合作一次,如何?我再帮你一次,你把干爹还给我?”
男人身上已然看不到暴戾、愤怒,只有冷到无边的寒。
薄唇抿得锋利,冷然扯起,“你还不够格。”
呵,“可你当初还是找我了!”
男人没有开口,只是看了她。
他是不会弄死她,只是喜欢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吻安醒来时,身体是麻木的,只有睫毛动了动,耳边已经传来宫池奕的温声细语。
她缓缓转过头,看了他好久,竟然只是说了句:“我太不小心了,以后还能再生的。”
那么平静。
白嫂一下子又红了眼,不忍的出了病房。
男人薄唇紧紧抿着,这话该是他来说的。
吻安被他握得有点疼,但是没说什么,看了好久的天花板,才说:“这医院是你的吗?”
找个人应该很容易。
他点头,已经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人在靳南那儿,他的家人被梁冰控制着,没找到。”
安静了好久。
吻安却笑了笑,“天都在帮她?看来是我当初不够恶毒。”
她千防万防,防不住外公会出事,防不住还是出了香堤岸。
也许真是注定,那么多折腾都过来了,她只是摔了一下而已啊。
“也好。”她又说:“否则孩子出来,要遭受多少谩骂?她会受不了的。”
“……安安。”宫池奕声音沙哑,“想哭就哭出来。”
他知道的,她心里的痛比任何人更甚,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麻痹自己。
越是像一针针扎在他身上。
可是她摇头,顾家没落的时候,她没哭;爷爷走的时候,她掉过几滴泪,没哭,某些东西已经越来越硬了,硬到麻木,习惯了武装。
但是这样的伪装,哪怕在病房里成功了,回到香堤岸,却崩塌了。
比如,几个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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