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挖了一小勺蛋糕:“乐乐姐姐,别忘了告诉妈妈我跟你在一起呀。”
“小谨不要担心,姐姐已经给妈妈发过微信了喔。”
“嗯!”
第90章
“你会后悔吗?”这是挂断电话前, 聂文骞问林栖梧的话。
“不会。”林栖梧这样回答,“我希望,你也不会后悔。”
很平淡的语气, 但是彼此都知道,他们不会放过彼此,这中间大概会多一条血淋淋的人命。
挂了电话,林栖梧立刻报了警。
但她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她想:来不及的,他会动手的, 或者, 他会立刻转移聂细卿。
不,不够。
她想了想,准备通知丁义章。
但, 丁义章老了,再怎么也是位前段时间病重入院的老人,他不再是十几年前身体硬朗的保护者。
此时此刻通知他,他会怎么做?
大概第一步会告诉聂文骞,对他说, 你收手, 不要父子相残——但是谁知道呢, 以林栖梧对聂文骞的了解, 他八成是不会相信“聂细卿是他的儿子”这类鬼话的。
原因无他, 当初聂文骞做了好几次的亲子鉴定, 每一次的结果都告诉他, 聂细卿跟他没任何关系,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想法,怎么会因为一个多年以来都看不上他的老头子的话而有所动摇?
蓦然想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就如果出现这种事的情况,计划过到底应该怎么做。
并非疏忽,就是单纯没有过计划。
但那又怎样?
她已经报了警,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是没有亲口告诉聂文骞真相而已,就算她口空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相信。
相信或者不相信,并不掌握在她的手里,不是么?
到最后,林栖梧还是选择了告诉丁义章。
放下手机,林栖梧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一瞬不瞬盯着虚空,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从她真正完全掌握了聂文骞的罪证开始。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迷茫过,她一直是个有目标和方向的人。
有一步走一步,没路可走时会选择暂时退后,但她的目光,永远是投向目标所在的前方。
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比如她选择了复仇这条路,又比如当初她大胆追求聂长宁。
聂长宁是个怎样的人?春风一样,暖阳一般,是能让她尽情地舒展开身心,放心将一生交付的存在。
她从十几岁就喜欢上了聂长宁,后来相爱,结婚,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到聂长宁已经过世多年的现在,午夜梦回最想见的,仍旧是他。
和聂文骞夫妻这么多年,有过一刻的妥协于心软吗?
没有,一秒也没有。
她恨聂文骞的心怀妄念,恨某次蓄意的“酒后乱性”,更恨这个人手起刀落的冷血无情。
当她看着意气风发的聂文骞时,总是会想起聂长宁——倘若长宁还在世,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他们会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然后一天一天,将两个孩子都教育成谦逊温暖的人,就这么一晃,也算是幸福的一辈子。
假如……
假如。
其他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真的有假如,她不至于活成这般冷血,不至于连血亲都不顾。
刚才,她间接宣判了聂细卿的死刑。
林栖梧的手冰冷到毫无知觉,她渐渐聚集了有些涣散的目光。
到了这一步,她不可能放弃弄死聂文骞的机会,如果到了这一刻放弃,此前十几年的煎熬统统都会变成一场笑话。
所以,立场不会变,决定也不会变。
如果聂长宁去世得再早一点,她对聂细卿大约只会有恨意。可聂细卿跟着聂长宁生活了那么多年,她看着小小的孩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越来越有“父亲”的影子,看着他一天一天成长成为小聂长宁。
那样漂亮又懂事的孩子,从小小一团渐渐长成一位小小的谦谦君子,谁会不爱?
其实也没关系对不对?就算不是亲生,聂长宁也从未责怪过分毫。
他爱这个孩子,那么她也爱这个孩子。
可是快乐总是短暂到近乎吝啬,聂长宁死于一场蓄意的大火。
第一次知道聂文骞对聂细卿动手的时候,她惶恐到无法言说,无比害怕继失去聂长宁后,又会失去这个孩子。
那样就等于失去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可是,几年的三口美满之家算是联系吗?
她想,不算,已经遥不可及的虚妄回忆而已,这个孩子根本就和长宁没有半点关系,而她对这个孩子的爱,统统建立在聂长宁的基础上。
聂长宁不在了,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干的,而本身,这个孩子也不是她所期待的。
丁义章曾经问过她,是不是恨聂细卿,她当时回答的是,不恨。
可是深究这么多年,大概那句“不恨”实在言不由衷——她曾经多深切地爱过这个孩子,后来就有多深刻地恨过他。
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她的血,可另一半,是她最恨的人的血。
这么矛盾的感情,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已经不再清楚自己。
最疯狂的时候,她有过什么想法呢?
——干脆聂文骞就不要顾及她,再狠一点,做点无法挽回的事,那个时候,她会告诉他,他弄死的是自己的儿子。
想必那个时候,聂文骞能尝到她曾尝过的痛意吧?
“你会后悔吗?”林栖梧喃喃,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聂文骞。
林栖梧似乎是有些累了,她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今天,就在这个时段,她的脑子里总是有某些声音,穿过遥远的时空,穿来。
“妈妈,今天爸爸说,要和我们一起去游乐场!”
幼童的声音,有些雀跃。
“妈妈,给你小毯子。”
甜软中带着小小的暖意。
“呜呜呜,我,我是男子汉了,不能哭,嘟嘟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它在那个世界也会很开心的,呜呜呜……”
正在为因为年纪太大而离开的猫哭泣。
“……”
……
林栖梧缓缓睁开眼,喃喃地念:“下辈子,不要找我这样的人当母亲。”
马拉松的最后一点距离,怎么会停下脚步,甚至往回走呢?
夕阳像是血一样,伙同着周遭的云霞,将半边天染得透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降临,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烟花声,不知道是哪家店开业,或者哪户人家办喜事。
有人循着声音仰起头去看烟花,却无意间看到了更远处别墅区冲天的火光:“我的妈啊,那边起火了!”
“着起来了!火灾啊!看得出来是哪里吗?快打119啊!”
同一时间,被堵在半路的丁义章问出租车司机:“还有多久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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