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红光满面,眼神清亮有力:“不算一卦再走?”音若洪钟,语音绕梁。
两人对视一眼,张乔说:“可以。”
老人引着两人到偏厅坐下,里面起了火盆,红碳上放着铁壶,水正沸腾,热气腾腾外冒。
“先喝茶。”老人给两人倒了两杯热茶后,坐定了拿出卦筒,让两人先想想求什么。
张乔看着郝凡说:“姻缘。”
郝凡端正坐着,捧着热茶刺溜刺溜地喝着,热雾模糊了眼镜,挡住了他眼底的羞涩与慌乱。
老人问郝凡:“你呢?”
郝凡不说话,老人说:“跟他一样?”
郝凡轻轻点头,张乔轻轻笑。
两人一前一后抽签。张乔抽的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郝凡抽的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老人看到两人卦语,哈哈笑过:“这就不用解了吧,意思很明了,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上签,两位所求都能如意。”
郝凡左手捧着签,脸庞燥热。他想可能是离火盆太近了,想朝一边挪挪,搁在长凳上支撑着力的右手被一张温热的掌心盖住了。他偷看张乔,他右手执签,正低头端详。他抽出手,对方也没有挽留,好像是不小心覆上来的。
老人又给两人满上一杯热茶,三人默默喝着茶,听着屋外穿堂而过的尖啸风声。
张乔喝完第二杯茶,放回竹签,跟老人道谢说要走了。郝凡也跟老人道谢。老人摸着白须慈祥地念着:“如意,如意。”
两人还未起身,老人摸着白须继续道:“茶水一人五十,抽签一人五十,无解签。合计两百。两位是支付宝还是微信,分开付还是一起?”
两人面面相觑,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外与无奈,还有不少的自嘲。张乔说:“我来付,微信。”
老人特娴熟的从桌底摸出一个亚克力板,正面是微信收款二维码,背面是支付宝收款二维码。张乔笑着付好了钱,赶紧拉着郝凡出去。
老人还在背后大声地喊着吉祥话:“祝二位心想事成。”
两人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道观,走了很远后才一起回头,白底黑字的“松云观”,门前一头石狮,歪着头咧着嘴笑得古怪滑稽。一看就是翻修过的道观。两人刚刚进门时,根本没注意过这些。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开。
张乔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好傻,居然被骗了两百块。”
郝凡轻声反驳:“也不算是被骗。”
“柳暗花明又一村”“山寺桃花始盛开”,多么美好的寓意,多么美好的光景。
张乔看着他,接着他的话低声道:“对,也不算是被骗。”
他的眼神太过浓烈,好似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郝凡被看得心脏缩紧,急忙转身朝前走。张乔站在原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抬脚快步追上。
两人很快再次并肩。
天上的厚云层间挤出了一点太阳,懒洋洋地洒在小镇的青石街道上。不知道哪家在放戏,女声咿咿呀呀。
郝凡竖着耳朵听,是昆曲《牡丹亭》的选段。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三句唱词,百转千回。郝凡看身边的张乔,他双手插兜,双目正视前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微微偏转头来,问他:“怎么了?”
郝凡低头轻轻笑开,张乔看着他的笑脸,伸手拂过他的头顶,那撮不顺服的头发正迎风摇摆。
两人一起回了上海,张乔记着前天的约定,直接拐去了漕溪路的宜家。
周末宜家人很多,多数都是拖家带口的家庭,老人坐在沙发上休息,小孩子四处跑来跑去。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互相拍照。
张乔有点意外:“好多人。”
郝凡感到紧张:“好多人。”
两人对看一眼,还是选择进去。
张乔说:“买到相框就出来。”
郝凡跟在他身后捏着拳头说:“好。”
郝凡跟着张乔,在人堆里转了一圈,就懵了。人多的地方让他不自在,他想叫住前面的张乔,却不想突然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两人中间,挤开了他。等他再看前方,已经没有张乔了。
张乔也不喜欢人多,但因为是跟郝凡一起,热闹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找到了摆放相框的区域,转身想喊郝凡,却发现身后除了几个年轻人,哪里还有郝凡身影。
他第一反应是往回走,边走边四处张望,没有发现郝凡。他走出去很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电话。他连打了两次都是对方正忙。
而另一边宜家出口处的郝凡也正举着手机,机械的女声提醒着:“你拨打的用户正忙。”
他疑惑着发微信告诉张乔:“我在出口。”
他刚发出去,张乔的微信正好发进来:“你在哪里,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郝凡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他给张乔电话时,张乔刚好也正打给他。他又发了一遍:“我在出口。”
没过五分钟,张乔跑着出来了,手里拿着脱下的外套,额头上挂了薄汗,原本梳在脑后的额发也落下两缕垂在额前。他跑近了,气息不稳地说道:“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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