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他让我放心不下,我最终还是跟他一起去了红纱,但是程维给我开出的薪水高的可笑,我好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每天所做不过替他处理一些最简单的事物,然后再照顾着他喝药,监督着他不要抽烟。
我拿不了这么多钱,该得多少,我自己心里有数。
程维一开始是很高兴的,他每天都心平气和,听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像一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烟瘾犯的时候咬着嘴唇,或是吃一些蜜饯,从来也不会跟我耍脾气,或者露出丝毫不满的样子。
我说什么不许吃,他便不会碰。只是一定要我盯着,若是我离开了,他便会做出要重新再犯的样子。
可是我知道他的自控能力其实是很好的,他没有我,也可以凭着自己戒掉一样东西。
这只是他想要留住我,耍的一点小小的,中学生般的手段而已。
这是那些被他戕害到流离失所,魂不附体的人们,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属于程维的孩子气。
和这样的程维相处,一切仿佛又变得简单而温暖起来。
我每天和他一起上下班,他加班的时候,我会给他炖一些他喜欢吃的汤羹,现在我知道他最喜欢喝的是法式鱼杂汤了,另外,虽然他不曾告诉过我他的喜恶,但是我留意到他在喝老鸭煲时会微微地皱一下鼻子,若是遇到了鱼头煲,他就会笑的格外开心。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一只温顺恭良的大型犬,虽然这只大型犬曾经爪牙并露地伤害过我,可是它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而且它病了,大家都知道它的凶恶,谁都不敢收留它。
它孤零零的,如果我也把它赶到马路上,那么也许,它就再也回不来了。
“食堂的菜好难吃……”有一天晚上,程维闷闷地对我说,“今天在韭菜炒蛋里吃出一只甲虫……”
我笑了,戳了他的额头一下:“谁让你跑去员工食堂吃饭的?”
“卫风说想让我体会一下员工的疾苦。”程维翻了个白眼,“我真想谢谢他全家。”
“那明天就不要继续体会员工疾苦了。”我说,“明天可以享受病人专利,这样好了吧?”
“什么病人专利?”
“给你烧好带过去,也别吃那个意大利厨子做的菜了,他什么东西里都要放奶酪才高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给我烧好带过去?”程维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还是你想让管家给你做呢?”
程维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有些希望,但又无比不安:“你……”
“好啦,你什么你。”我止住了他的话,不知自己在掩藏什么,“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生病的样子。”
他明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了,好像满天的星星又熄灭了一般。可是他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时,已经淡淡地笑了:“……谢谢你。”
我们现在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状态,很古怪,不像是恋人,更不像是朋友,自然也不会是亲人。
只是我不敢靠近他,却也不忍离开他,就这样,一直微妙维系地关系。
我知道程维心里不好受,他虽然仍旧微笑着,隐忍着,但是每当他独自发呆的时候,那种困顿孤独的眼神都会让我觉得心如刀绞。
其实我觉得再往前一点点,或许我就能鼓起所有的勇气,和他重新在一起。可是我知道,若是一步走错,也可能连现在这样的状态都维持不了,最终分离。
我没有决心迈出这一步。
转眼到了七月,有一天程维加班回来,脸色不是很好。我问他怎么了,他阴沉着不说话。
这几个月来,他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摆过这种阴郁的脸色,这让我多少觉得他遇到了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于是再三盘问,程维才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地说了句。
“……夏志英……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我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我坐立不安,心里烦躁得受不了。程维也是一样的,我听到隔壁房间很晚了还有动静。
我推门走了出去,程维房间的灯已经关了。他经常会这样,即使睡不着也会把灯关上,在我面前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他从来都不希望我为他担心。
可是我知道他醒着。
我去厨房热了一杯纯牛奶,送到程维的房间里。卧室里漆黑一片,我抬手打亮了壁灯。
程维稍微动弹了一下,但并没有起身,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依旧闭着眼睛装睡。我叹了口气,轻声说:“程维,别装了。”
“……”
“这么亮的光,就算真的睡着,也该被吵醒了。”我摸了摸他凌乱的黑发,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我的目光竟有些湿漉漉的。
我微微愣住,他沙哑地开口了:“小霖,你会离开我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睫毛扶他坐起来,轻声说:“把牛奶喝了吧,有助睡眠的。”
他接过杯子,但并没有动,只是那么无助地看着我,眼神里让我不忍正视的软弱:“你会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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