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同薄凉欲滴的泪水,银装素裹般一点一点洒在康淮的脸上,让郁止辰感觉彼此似乎都还能够有重燃的希望。
他知道他亏欠康淮很多,不管是灵魂,或者是身心。
郁止辰抓着康淮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慢慢吐露着已经无法掩盖、如同掩耳盗铃一样悲伤而讽刺的真心话。
他已经背负了那个谎言那么多年,他告诉自己,就真实一次,勇敢的面对一次。
「我……欠你一个解释。」他说着,没有看见康淮逐渐张大的嘴。
「我一直……对你冷言冷语,态度也算不上好,这么多年,我亦无理取闹,为的只不过是让你能够彻底讨厌我。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真诚待我的人,不像父亲和哥他们,更多的只是对我的歉疚。按道理来说,我应当感激你。」
「哥!哥!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
康淮焦急的试图插上嘴,那语气和声调,几乎像极了当初还在郁止辰脚边抬号仰望时的情景。
居然一切恍然如初。
郁止辰笑了笑,示意康淮让自己把话说完,他抬起手细细摩挲着康淮颈项上的项坠。
「这是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物品,在父亲将我接回他身边之前的唯一一件,留着这个,并不是说要让自己记得母亲的养育之恩,这不过是为了让我记住那难以启齿的、暗无天日的过往。」
他不顾康淮惊讶过度的面部表情,将那项坠上不知哪个位置按压了一下,很快的一张年代久远而陈旧的黄褐色小相片显露了出来。
康淮倒吸一口冷气,他本来以为那项坠顶端处只是一个简单的装饰,没想到居然还能够打开,而那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他不得不承认,郁锦川年轻的时候,眉宇间真是像极了郁止辰。
而郁止辰,则是继承了他母亲那双略为褐色的眼眸,以及那倔强的神情。
「我……应该告诉你,在我认清事实以前。」郁止辰停顿了几下,像是要突破心理障碍一般。
康淮只觉得心被揪起无法抑制的疼痛,他从未过问郁止辰的过去,亦没有打算想问郁锦川,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对方能够亲口告诉自己。
止辰,你真的,真的开始相信我了吗?
我想参与你的过去,我想陪同你一起面对人生,想了解你的一切,想……陪伴你慢慢走向未来。
「在我不知道能不能抱希望之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因为,如果真正开始后,你得知真相再将我抛弃的话,恐怕……我会无法承受。」他惨淡的笑着,在冷寂的办公室内发出空谷般略微绝望的声响。
「哥哥!哥哥!我不会的……不会的……」
康淮急切的摇着他的手,似乎希望藉此传递过去一些力量,抬起那莹然的双眸望着他,「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
曾几何时,康淮刚遇见自己的时候,也是怯弱的,只有那小小的掌心中的温暖力量,多年后的今天,还是一模一样,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我的母亲……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过世了……」郁止辰缓缓诉说着那已经染上了太多血腥的过去,但眼神却不似方才那般灰暗,在月色的照耀下,甚至凸显出有些坚定的存在。
「那个时候……」
「叮铃铃……」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那暮色沉沉的寂静。
郁止辰闭闭眼,叹了口气,还是拿过手机来接通,「父亲?」
对应的那头却是已经很久不曾听过的、中年男子止不住兴奋的口吻,「止辰!辛然他……我找到合适的心脏配型了!」
「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但的确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马上手术。」那白袍男子告知郁锦川说是医院已经进行了会诊,制定了较为缜密的方案,就看家属的意思了。
等到康淮和郁止辰赶到医院的时候,恰逢医生要求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和病患的关系?」那实习医生头也不抬的刷刷写着什么,只是偶尔抛出几句问话。
「这……」
康淮看见郁锦川一时语塞了,他猛然才想起,辛然其实与郁叔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因为那么多年他们都一直像家人一般,对自己来说也是,对郁止辰来说也是,似乎早已忘了、淡化了亲情首先需要血浓于水关系的那条界限。
「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也没有妻子,我是他的朋友。」
郁锦川定了定神,最后执意将那同意书拿了过来,眼神有些毅然,「我相信医生,我来签,如果出了事情,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手术前的两个小时左右,辛然虚弱的躺在病床前,郁锦川朝着辛然露出了很久不见的微笑,可辛然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锦川,小杉呢?」
知道两人隐秘之事的郁锦川,看着有些莫名的康淮和儿子,并没有多说,「啊、他可能有些忙,你要是好了以后,可以去看看那孩子。」
「锦川……绵川……」
辛然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想要坐起来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我在手术台上下不来……那你……」
「不要乱说这种话!」
郁锦川又将辛然扶回躺在床上,语气有些沉重,「我说过你会好的,锭维的遗言,我怎么可能不去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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