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然也住了嘴,他的余光扫过没有发现其中问题的康淮。
「辛然哥,郁叔说的对呀,你要有信心,医生都说了没有问题的。」
康淮开怀的笑了笑,试图传递过去一些力量。
男子终于不再多说,只是留恋般看了看守在病床边的三个人,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几个,除了那个孩子,都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最后望了眼天花板上刺眼而明亮的白色灯泡,在双氧水的刺鼻气味中,缓慢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康淮跑到了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已经快要进入深秋了,水也变得有些刺骨,不过这倒是让自己不像方才那般困了。
辛然已经被推入手术室三个小时了,那走廊尽头的红灯还是通亮的,那脆弱的灯光仿佛牵扯着躺在里面脆弱而敏感的生命。
郁锦川靠在等候室的墙上微微皱着眉,时不时的接听一些电话,郁止辰则是来回的踱着步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康淮贴着墙慢慢的坐下来,揉着有些酸疼的膝盖,拼命压抑着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困意,心想着早知道如此,应该将学校的课本拿过来,顺便驱走一下睡意,还能看些经济理论知识。
「哈──」
他用手捂住嘴巴遮掩今晚不知道第几个哈欠,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快午夜了,医院的走廊也变得十分寂静,偶尔只有值班人员缓缓走过,在擦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略微刺耳的声响。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父亲都在,没问题的。」
康淮抬起头,这才发现郁止辰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旁边坐下,虽然灯光有些昏暗,自己眼睛亦有些朦胧,但他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关切的意味在里面。
康淮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实际上他知道自从辛然被推进手术室后,他们三个就一直忧心忡忡。
心脏移植,即使是普通人也知道这是相当大的手术,他看着郁叔满是阴霾的脸,这才发现,这个带给自己富足快乐生活的人,其实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幸福过。
绿莹莹的光芒下,他的背影甚至有些佝偻般的苍凉、衰老。
康淮不知道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愁苦无法排解,而郁止辰也几乎从来不过问自己父亲的事情,他们的隔阂似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那已经累积了很多年都无法散去的阴影,真的能有重见阳光的时候吗?
但至少有一点,如果郁叔和辛然口中的那个「锭维」还在世的话,应该会好很多吧。
他没有问过郁叔关于锭维的事情,看着大人偶尔躲闪而无奈的情绪,他只有选择乖乖的闭上嘴巴。因此从自己被收养的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试图去揭开那一层层无法预知的创伤。
就像止辰的过去一样,那些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之人,那已经超出血缘纽带一般的亲密之人,虽然无法知道,但他这是希望,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会亲口告诉自己。
那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但如果能期盼的话,那应当是这个家庭无形中冻结在内心多年的冰川瓦解、迎来温暖的时刻吧。
「康淮?」
郁止辰见没有反应,又唤了他一声,「困了的话回去睡觉吧。」
「啊,没有没有,我很好,没事的。」康淮推辞着,「明天是周末没有课的,没关系。」
「靠一下吧,这会辛然他可能还出不来。」郁止辰突然长长的吐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着时间说道。
「啊,好。」康淮听话的闭上眼,也确实是很累了,将头往后仰着,很快便传出微甜而熟睡的鼾声。
郁锦川转身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自己的儿子正不着痕迹的将少年的头慢慢靠向自己的肩,被抓包的郁止辰有片刻的停顿,脸色却没有变化,然后很快的将康淮揽在怀里。
「让他平躺着睡吧,这样脖子会舒服些。」郁锦川说了这番话后,又转过身去望着那手术室的红灯。
郁止辰轻轻摩挲着少年有些微微扎手的短发,康淮依旧没有惊醒,沉稳的呼吸着不时还有些不知名的轻声呓语,即便没有家中的暖床,躺在自己怀里的少年睡颜依旧香甜,表情安详而满足,看来他的梦境里不再会有数不清的苦难。
悄悄转回头的郁锦川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眼里,少见的从内心抒发出的平和笑容,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朝着未知而期待的方向去。
锭维,就算是这么多年,你都如此在尽心尽力的帮助我。
不管多少岁月,春去秋来,四季轮回,年华消逝,过往变迁。
我都依然深爱着你。
即便是我已经无法再拥抱住你。
康淮只觉得自己被一团柔软所包裹住,从头到脚都十分的舒适,他本来想好好的翻个身继续沉入梦境,没想到脸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嗯……哈……」
他有些恼怒的睁开朦胧的双眼,想看看是谁打扰了自己的睡眠,用手摸了把脸,却不想看见一块金属的扣子。
康淮睁了睁眼,又闭上,再睁开,猛然发现方才抵到自己脸庞的硬物是郁止辰皮带上的金属纽扣,而翻过左边,脸往上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所爱之人那略微消瘦的而有些泛青的胡渣。
「醒了?」康淮一动,郁止辰也发现了,低下头来问他,「还是很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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