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淮,过来帮我一下。」郁止辰说着,「把哥的脚动一下看看,对,就朝着那个方向。」
辛然的眼眶有些湿润,人一病,真的是什么都需要依靠他人,包括翻身那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难能可贵的,他从心底里感激着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辛然康复得还算不错,没有造成什么排异反应是不幸中的万幸,慢慢的已能下床走动,饮食兴日常生活也逐渐恢复正常。公司里每天都会有很多同事朋友来探望自己,鲜花水果几乎摆满了整间病房、应接不暇。
康淮有的时候会看见辛然靠在床头,将那些朋友塞过来的红包一一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连何人汇款或者塞过来的款项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很好奇辛然如此细心的缘故。
「这些人情钱,都是要还的,那些都是生意场上往来的朋友,也想借着这次病了过来慰问,以后好行个便利。
「康淮,你要记住,有些东西是一定要算清楚的,以后他人要个什么婚丧嫁娶的,或者小孩出生满月高考的,也好知道数额,借着机会一起还回去。」
康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辛然笑笑,摸摸康淮的头,他最近这段时间没有来得及去整理头发,已经有些长,「康淮你也不小了,止辰可能在生活上教了你很多,不过这些人情世故也可以多尝试着学学,多一点生存技巧并不是什么坏事,也不要把它看得多么无奈,自命清高没有什么好处的,尤其是对学金融的你来说,不是吗?」
少年重重的点头,然后微微笑着咧开了嘴,却看见辛然眼里无法掩饰的落寞神情,他动了动嘴唇,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辛然哥,你睡着的时候,丛杉……他来看过你一次。」
他看见男子立刻变了睑色,眉宇间有些急促的问道,「那小杉呢……小杉他现在……?」
「辛然哥……你已经叫他小杉了吗?」康淮知道自己很无理,却还是有些挫败感。
「我……」
胸口似乎比方才更加疼了,明明已经是快愈合了,为何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些撕裂般的痛楚呢。
见辛然不说话,康淮长长的吁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的说道:
「那天他来的时候,刚好我没有在场,但是当我去装水回来的时候……看见……辛然哥……我看见丛杉在吻你……」
康淮看见辛然的手明显抖了下,然后在那记事本上画出一道有些触目惊心的痕迹,画乱了那些本来记得整整齐齐的帐目。
「然后呢……他走了对吗?」
过了很久,辛然出了声,语气间竟是有些萧瑟的。
「我这几天,也没有去找过他。」
辛然将记事本台上放在床头,示意康淮让自己躺下来,然后闭上眼,不再说话。
康淮站在床前很久,咬了咬嘴唇,最后说道,「辛然哥,你……想见丛杉吗?」
辛然突然睁开了眼,直直的望着康淮,那眼神太过复杂,他一时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传达些什么。
最后辛然还是将头转向另一边,扯过被子覆盖上肩膀,几乎要将整个头部包裹住。
而透过被褥的棉絮,康淮断断续续的听到那些言语:
「算了吧……算了……」
邝忆铭习惯性的,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欣慰的看着女儿出门迎接自己,给自己拿拖鞋。
最近因为父亲身体不好的缘故,他也得以搬回那间宅子,以便处理某些交接事宜。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那躺在病床上的人的生命,已经完全无法再拽回来般的缓缓流逝下去。
他没有多想,看着管家恭敬过来接过自己的外套,有些诧异的问道,「梅叔,童童呢?」
「小姐今天在小少爷的房间里,我本来想叫她离开的,可怎么也劝不动……」
看着管家有些为难的脸,邝忆铭摆摆手,不意他自己上去,经管家提醒,他才想起丛杉搬进这个家已经快半个月了。
刚来的时候丛杉话不多,如同他最初对于男孩的印象。而在得知了辛然手术成功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再也没有波澜,每天依旧老实的接受着父亲的安排,请了家庭教师教他功课,听说学得虽然不算好,但一直都很上心。
思考至此,他已经走到了丛杉房间的门外,却听见从房里博来一阵阵琴声。邝忆铭的手微微抖了抖,将门开了一条小缝,自己可爱的女儿就看着少年修长的了指在黑白琴键上轻松游走,那表情满足而幸福。
少年的背脊并不宽厚,但总是挺得笔直,邝忆铭看茗那侧脸,只觉得自己最善解人意的二妹似乎又回到眼前。
他对钢琴并不了解,在邝丰肃从小教育的思想下,身为长子的自己几乎没有其他闲心去思考除开继承家业以外的事情,但二妹却与自己并不相同,应该说,她与这个家庭从来就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怨念太深,才会以那样的结局结束吧。
虽是门外汉,但丛杉现在弹的这曲子,自己却印象深刻,也知道为何女儿会如此如痴如醉的原因。
孟德尔颂的《威尼斯船歌》,有些委婉的怅惘,还有些严肃而低沉却不失柔和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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