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这样的叮嘱,每次干点什么凶险事,邱十里都要正经强调一回,大家都听习惯了,反倒有种整顿军心的作用,使得每个人都没那么紧张。邱十里又说了几句,把事情都交代完,也试着去放松心理,紧张大脑,下意识扯了扯西装袖口露出的那一寸衬衫。
这是时湛阳的衣裳,他穿着宽大,可他每次干什么没把握的事,尤其是单独领队的时候,都喜欢在大哥的衣柜里找件这样的给自己套上。
这次大哥也在,确切说,是大哥带着他……可他还是没有把握。主动权在对面,压在一百多条人命下,他们正在做着愚蠢的、冒险的、不可控的事,可又必须去做,宛如自己爬上悬崖,又如把肚皮摊给仇敌,甚至不去讨论一个结果。邱十里当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又回到时湛阳身旁,那边几个正在讨论防弹背心的问题,果然,时湛阳拒绝了警方提供的背心,“说好的不动武,”他开玩笑般说道,“穿这个进去不是刺激嫌犯吗?”
Alessio还是有些犹豫,“时先生,我们还是考虑您的安全——”
时湛阳打断道:“你们现在大概只顾得上人质的安全。他的目的在我。”说罢,他指了指洞口,确实像之前承诺的那样,有不少武器被送了出来,主要都是枪支,看来时绎舟已经知道他们到了洞口,至于这些武器是不是全部,那倒还是不好说。
邱十里这边也和Brad最后确认了一遍,他的耳麦直接连着Brad的,按照约定,洞里只要有什么意外发生,目前的“和平”被打破,警方就会第一时间冲进来援助,“请您务必留意我的信号,”邱十里再次和他握手,“谢谢。”
Brad重重地回握了两下,“是我们感激不尽。”
邱十里又挨到时湛阳身后,默默把自己随身带的那枚御守塞入了大哥的裤袋。时湛阳没有说话,只是攥了攥他的手指。
山洞内部的温度比外面至少低了十度,邱十里踏进去几步,方才闷出的热汗就冷了。光线也的确没有,手电筒的白光打在里面,就像一小撮盐撒入了深海。
他走在第一个,尽管用步数丈量着长度,但宛如深埋地底的黑暗还是给他一种空间上的扭曲感,听着身后窸窣的脚步声,以及咫尺处大哥沉稳的呼吸,他才觉得自己的脚踏在了实地上。
先前无人机勘察显示,人质所在区域位于洞穴腰部一块较大的椭圆形空间,后路不通。更为奇怪的是,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地方只占了一半,靠近通路的另一半空空如也。
对此时湛阳说过两种猜想,第一,为了留出回旋余地,第二,那一半地面根本不能站人。
邱十里更偏向于后者,这块荒漠上经常冷不防出现流沙,不懂的人踩上去那就是百分百被吞噬。没有岔路,所有人都安静着,大概走了七分钟左右,前方出现光源,再走,果然有发电机在工作,灯在亮着。
方才一直缠在鼻尖的腥臭味也霎时间浓重起来,只见巴掌大小的地界上,奄奄一息地躺满了被绑着的女人和孩子,与邱十里隔了一片砂质空地,那边到处都是呕吐物和排泄物的痕迹,他一眼看去并没有发现安东尼奥。而时绎舟则躺在两根石柱之间的吊床上,摇摇晃晃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三弟。”见时湛阳从阴影中出来,他就直接跳下了吊床,吓得几个小孩开始大哭,又被看守的人踹了两脚。
“大哥!”时绎舟竟是笑着的。
邱十里默默蹲下去,摸了那沙地一把,沉且松软,果然是流沙。他心中猛地一收,虽然靠近对面的沙地上摆着类似皮筏的东西,但这么多人都是靠那几个小筏子运过去的?少说也得个把小时,他不相信时绎舟会做这种明摆着的无用功。
那么,会不会,后路实际上是通的……这条山洞不止有警方控制的那一个出口?如果存在的话,看守和人质极有可能是从反方向进入的洞穴。
他没来得及再细想,更没机会把这猜测告诉时湛阳——大哥已经和老二聊了起来,也是笑着的,“我们见一面,要费这么大力气吗?”
隔了三十米左右,时绎舟的面容在昏灯下也看不真切,听声音倒是十分苦恼,“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刺激的。”
“也好,”时湛阳毫不着急,周围静得出奇,他的回音都能听见一点了,“现在,我来了,你是要找我谈家事?”
“家事?”时绎舟又躺回吊床,左右晃了几遭,“对!家事!”
“那就把外人都放了吧。”
“对哦,我要言而有信——”时绎舟懒散地拖长尾音,“我可没想杀他们!避孕套都是安东尼奥塞的。对了,大哥,你带了多少人进来啊。”
“和你一样。”
时绎舟笑道:“那这样吧,我撤一个,你撤一个,两个人一起带几个人质出去。我知道你不会耍阴招的,相信我一次,我也不会。”
“好。”时湛阳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
这件事居然就这么实施了,顺利得让邱十里头皮发麻,让他握着腰后的枪托也无法感觉到安全。时绎舟那边的人个个都听话得很,仿佛心甘情愿出去被逮捕,却没有一个戴着耳钉。他们就像按程序办事的机器人似的,拽着几个人质上了皮筏,从流沙上滑过来,又与邱十里擦肩而过,进入来时的那条低矮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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