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比如你做过一场手术。七岁的夏天。”
邱十里略感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答道:“奶奶说,我生了病,然后做了一个手术,不让我出房间,一直留在凤凰村。那段时间心脏会疼。”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隔着衬衫,按到一枚硬邦邦的戒指。
时湛阳的目光忽然极度聚焦,锐利一如以往,“是手术前疼,还是手术后?”
邱十里怔怔地说:“不记得了,”想了想,他又道:“我生病,应该就是心脏方面的吧,后来就好了,现在也没有事。”
的确,他每年都会被时湛阳赶到医院去做全身体检,健康非常,各项指标都标准,甚至不像是上过手术台的人。
而看着他这副笃定模样,时湛阳的心脏倒是被攥了一把,“你奶奶骗了你!”他多想大叫,为邱十里想法的简单,为自己这次的无功而返,可最终忍住了,事到如今,他还怎么能让邱十里知道自己的身世?让邱十里明白,正是自己的亲姐姐,自己那个姓氏的家族,一手参与谋划了上次的惨案?
他又怎么能说你的童年都是欺骗,你最亲的长辈也把你当作家族的容器?一个我打不开藏不好的容器。
“好,”时湛阳波澜不惊地平复下心中的汹涌,轻声道,“回去睡吧,明天陪我见个客人。”
“谁?”邱十里小心地观察着他。
“荣格·费舍尔,明天中午过来吃饭,说是要看看我。”
邱十里心生为难,这位荣格他可太熟了,不过时湛阳更熟,二人年龄相仿,在邱十里来到时家之前就已经认识了,算得上是童年玩伴。
荣格是费舍尔家族最小的儿子,费舍尔则是典型的美国老牌大家族,主要搞石油的,论财大气粗,大概和时家不相上下,当然这种大财团相互勾结也是常事,于是时湛阳自然而然地要和他成为朋友。年纪小的时候还好,一起骑骑马泡泡妞随便厮混,大概二十岁之后,荣格的享乐主义和时湛阳的自视清高造成了二人的渐行渐远。
但荣格似乎从未死心,仍旧常来找时湛阳一块消遣,并且对邱十里也相当感兴趣,似乎和谁都想交个朋友。虽然近期许久未见,但他那种油滑和自来熟还是让邱十里感到麻烦。
不过,当务之急,似乎是赶紧好好睡一觉。
邱十里从抽屉里扯出条毯子掸了掸,搭在手臂上,二话不说往时湛阳的摇椅上挤,时湛阳叫他,他还是闷头拱,“我就在这里睡,我就在这里睡。”他重复道,自觉徒劳地往大哥和自己身上掖着毛毯。
时湛阳居然真给他让了地方,在这窄窄的椅面上不怎么方便地挪身子,邱十里扭脸看他,他就扭暗了台灯,“睡吧,音乐用不用关掉?”
这是一首西班牙小调,女声冷淡又轻快,让人眼前浮现巴塞罗那的红屋顶和帆船。时湛阳以前就常听,一张黑胶只有这一首,在炉火毕剥作响的雪夜,把唱针搭上去,然后他带着邱十里赤脚踩着羊毛地毯,去跳舞。
邱十里小小的,轻轻的,那时真的只是个小孩呢!头发睡得炸起来,也不到他的肩膀高。邱十里踩在他的脚背上,严肃地跟着他拙劣的舞步,腰杆挺得笔直,肚子往他身上挨,葱白似的指头纠紧他的指缝。
于是时湛阳也用力握回去,把指尖捏成红色。
于是邱十里脸也跟着红了,紧张地忽闪着睫毛,生怕跟不上似的。
的确,虽然跳得很烂,也说不清自己用华尔兹步法踩的到底是什么节奏,握着小弟那把顺溜的腰,又到底在胡乱摇摆什么。但他以前是跳舞的人。
他和邱十里都是同样爱跳舞的那种人。
邱十里对音乐的敏感程度似乎跟不上大哥,耳畔的旋律是熟悉的,他却很难把它从记忆中拽出来,“不用关……”邱十里傻傻地看着午夜中时湛阳模糊的脸,和自己隔了不过一拳远,小调停止了念白,正唱到那句最轻的旋律,意思是“我保存着你的回忆,犹如最宝贵的秘密”。
邱十里听得一清二楚。
“兄上,你不走。”他说。
“不走。”时湛阳拍拍小弟的肩膀,我也走不了啊,他又笑了,却没说出口。
女声仍然在唱:“我费力打开双眼,一点一点,尽管看见你不在附近。”
在啊,怎么不在,邱十里缓慢地琢磨。所以把眼睛闭上吧,你旁边是他啊。他告诉自己,随即全身就这么松软下来,没有洗澡,身上带着舟车劳顿和秋雨落寞的味道,在冷冰冰的阳台上,大哥沉稳的呼吸声中,邱十里紧巴巴地蜷着身子,睡了近几个月最熟的一觉。
他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临近中午,雨后的天空蓝得刺眼,而时湛阳居然还在他身侧躺着,正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上的扫雷游戏。
“收拾一下,人快来了。”时湛阳垂眼看他。
邱十里全身酸痛,想爬起来好歹冲个澡,可有块磁石吸在他和时湛阳之间,似乎还是一次性的,他怕把自己拔走之后就再吸不回来了。也不知自己抽什么疯,他跪起来,压在时湛阳身上,先是从领口拽着衣襟,动作十分粗暴,直接把自己的扣子都崩了,然后敞着衣裳按紧时湛阳,开始解他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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