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十里捏了把汗,九百八十万美金。他觉得自己的养母一定没有这么贵的首饰。那公主就在对面,她的灰制服站起来,从围栏边的保险柜里取出个篮子,捯饬了小小一会儿,随后把白子顺着一条专门的金属管道往下倒。邱十里听到哗啦啦的声响,紧接着,他看见底下的拍卖者用铁盒接好那些如白色硬币般的白子,直接称重,宣布成交。
项链被宝贝似的端着,撤了下去。
这竟然是当面结账的,以这样一种原始的方式。难道是怕买家反悔赖账?白子还能赎回吗?邱十里七七八八地想。
“卖低了。”时湛阳轻声道,“没炒起来啊。”
“兄上,你换了多少个白子。”邱十里压低嗓子问。
“忘记了。劳伦斯记得吧。”时湛阳说的是英语。
劳伦斯往他们这儿瞥,打了个“十”的手势,邱十里看了几眼面前他身边的三个保险柜,心想,十个?怎么会。
他又问:“你准备买什么?”
时湛阳只是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好看,多见见好东西,有没有喜欢的。”
然而,之后上的藏品已经不能用好东西形容了,邱十里只觉得它们千奇百怪,令人生寒。除去名贵首饰、古董这些常见品,居然还有某个法国国王的头骨、某个科学家的大脑、天生紫瞳的黑人婴儿、连体横陈在红布上的两个裸体亚洲少女……
虽说邱十里从小就见惯了违法乱纪,也知道在场的有许多都和黑道脱不了干系,可打眼见到这些事物,尤其是活生生的那些,被萝卜白菜似的明码标价地拍卖,多少还是受了冲击。
时湛阳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他怪异地看着展示台,扫视着那一桩桩生意,没有插手的意思,“以前你们不卖这种啊,最热衷的不是钻石和青花瓷吗?”
劳伦斯耸耸肩膀,“世事难料。请您放心,该有的好戏还在后面。”
时湛阳灌了口白葡萄酒,“最好是。”
邱十里固然听得一头雾水,当一头通身雪白的小象被关在笼中推上展台时,他听到小象痛苦的鸣啸,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就撇过头,盯着一张空空如也的沙发瞧。
这沙发就在他们隔壁,茶几上也和其他席位一样,摆满美酒佳肴,唯一不同的是,在一众黑绒沙发中,只有它是红的,红得那样鲜艳,又显得那样空洞。
不多久,小象被一个韩国买家收走,劳伦斯忽然道:“时先生,下一个就是。”
时湛阳点点头,“开始搬吧。”
只见三只保险柜被挨个打开,一个个小巧的铁艺篮子被劳伦斯提出来,放在地上。邱十里捡起一个白子捏在手里,弹了弹,是骨质的,直径大约是一美元的一半,质地相当轻薄。
他刚才仔细观察过,一个铁篮里面整整齐齐成条码放的,就是五千白子,一般的交易额度在半篮到三蓝的区间内不等,那么,现在,自己面前的……
数过去,有二十篮。
十万白子——怪不得刚才劳伦斯比了个“十”!
那么,十万乘上一万美金?
邱十里还没来得及回神,新的展品上场了。那竟是一把小刀,摆刀的台子边,还站着一个人大胡子男人。
主持人还是笑容可掬,他简单介绍说,现在参与竞拍的是这把手工打造的双刃匕首,以及制造这把匕首的厂家。
话筒被递到了大胡子手中,他显得十分促狭,用带斯拉夫口音的英语陈述着自己工厂曾经的辉煌,以及如今的困局。这个专门生产刀具的军备公司叫做挺进者,邱十里早有耳闻,它虽然规模极小,但确实以军刀的手工制造和超高性能著称,有着近百年的良好口碑,近年来却因为冷兵器热潮的逐渐降温而面临就此倒闭的危险。
这位大胡子,作为工厂的所有者,已经开不出工资也买不起钢材。
邱十里看得明白,他这是准备捞上一笔,放下工人和厂房,自己跑路。
正这么琢磨着,时湛阳却忽然捏了捏他的肩膀,“ナナ,送你个小礼物。坐在这里别动。”说罢,时湛阳便放下酒杯,兀自站起,走向那张红色的沙发。
满室瞬间死寂下来,连大胡子都停止了自夸和诉苦,只有劳伦斯跟着他,一桶一桶地把白子往那边提。
“时先生!”主持人仰着脸,惊喜地大声喊道,他的声音里根本藏不住笑,“来吧,让我们为时先生鼓掌!”
众人看戏似的,一个个都沸腾了,在如潮的欢呼掌声中,时湛阳只是点点头,配合地拍了两下,随后便静静坐了下来,懒散地翘起条腿。
与此同时,另一个灰制服过来,替补似的坐在劳伦斯的位置上,他给邱十里倒水,跟他简单解释了那张红沙发的含义。当买家主动坐上那张沙发,那就板上钉钉地意味着,现在这件拍卖品,无论最后争到什么价钱,哪怕是漫天要价,都由坐沙发的这位买单。
再换句话说,那意思就是,这东西我要定了,你们随便抬——我抢得起。
邱十里掐着虎口,侧过身子,默默目睹这场豪赌似的买卖。时湛阳的那句“礼物”烙在他心里。开始还有不少人哄抢着抬价,到了后来,只剩一个人和他的大哥咬牙较劲,那人坐在斜对角,也是一身的黑,邱十里看不清那面容,只看得出是个长发的亚洲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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