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他终究只能抚摸着他的脸颊,用永远温柔的声音与他告别。
爱德华茫然地看着文森特,无数念头冲击着他,脑中又好像雪夜一般空空荡荡。他感受到自己仿佛经历着剧烈的情感,然而感知已经离他远去了。
“文斯……”
爱德华的嘴唇颤动着,却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就像被猫叼走了舌头。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如同雄鹿一样闯进他的生活,在他的林中肆意横行,完成狩猎与繁殖。然后他离开了,在寒冷的寂静的夜晚中,整个林子变成了荒原。
他发出一声虚弱的哀鸣。
文森特的眼睛湿润了,他放荡不羁,我行我素,因此上帝必将予以他同等的惩罚。但如果是此时,如果是此地,那上帝未免太过残忍了。
“您让我心都要碎了……我爱您,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从您身边夺走……您看看我吧……”
文森特捧起爱德华的脸,亲吻着他垂下的眼睑,他的眼睑如同承受积雪一般颤动着。
“您至今依然不肯说真话吗?!”
爱德华的声音嘶哑尖锐,以至于文森特不得不捂住他的嘴,以免被人发现。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咬了,鲜血流淌进爱德华的嘴里,他咬他就像抗拒生人接近的幼兽。
“……”
文森特顺从地任他咬着,血腥味让人恶心,又让人迷恋,就像他们畸形的情感,掩盖在金丝绒的华服下,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爱德华松开嘴,他跪了下来,俯在地面上干呕。眼泪不断地从他脸上滑落,消失在厚重的、柔软的地毯里。
“不……”
文森特想要拥抱他,但是爱德华激烈地抗拒着,“放手!伪善者!骗子!小偷!”他以为自己高声叫骂着,但是他听上去那么虚弱,虚弱如同重病者。
“我爱您,我爱您!”
文森特急躁地表白着,“您拿走了我的心,我发誓!您拥有它,如果您不曾拥有,那我便没有心。请再看看我吧,亲吻我,和我告别……就当我上了战场,或者死在了什么地方……求求您,看看我吧,让我怀抱着您的爱情,走向生命的最后一刻。”
年轻人的声音如此苦涩,如果这是假装,那这世上将无人称得上真挚。爱德华痛苦地拉扯着地毯的毛边,文森特伸手环抱住他,他的眼泪在他的脖颈处流淌。
“……我不会看你……”
爱德华紧紧闭着双眼,“我发誓,如果我看你,就让我下地狱吧……”
文森特拥抱着爱德华,他太用力了,让爱德华感受到疼痛,但他迷恋这样的疼痛。“杀死我吧……”爱德华喃喃道,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紧闭双眼。他的固执与软弱交织,缠绕在文森特的心上,将他绞杀。
文森特茫然了。
他特立独行,他放荡无理,他裹挟这绅士的表皮,行着卑劣的行径。终究有一日他会下地狱,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同母的兄长,他们都在地狱里。
现在他的所爱,也将在地狱里。
谁能料到,他也会爱上什么人呢。
“……我们走吧。”
文森特忽然开口,“去镇上,坐马车,坐船,去任何地方。如果您愿意放弃绅士的身份,愿意放弃所有体面,像个下等人一样生活……那么,我们走吧。”
爱德华睁开了眼。
文森特放开爱德华,他的手在身上摸索着,最后取下了外套上镶嵌的宝石。他站起来,退后。风吹开了窗帘,白色的光芒铺进房间里,年轻人在圣洁的光芒中跪下,金发碧眼,就像他第一次在湖边见到他时那样。
“嫁给我。”
“Please.”
上帝给与他们悲悯,地狱给予他们救赎。
爱德华看着文森特,他已经哭过了,以至于无法再次落泪。他看向年轻人的脸,严肃得几乎冷漠的脸,和他眼睛同样颜色的宝石闪烁着凛冽的光芒。
上帝啊,他怎么能遇到他无法不爱上的人呢。
“太晚了……”
如果当年他遇见的人是文森特,如果那个人愿意带着他远走高飞,如果他的兄长和姐姐都还活着。
如果他才二十岁。
那么他会答应他,即使过一辈子下等人的生活,从指缝中舔食粗糙的黑面包,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细数每一个便士。只要他肯看向他,只要他肯亲吻他!
身处地狱,心在天堂。
“太晚了……”
爱德华再一次说,他穿得单薄,身体冰冷,流下的泪将他的脸冰封,如同出现在教堂墙壁上的天使,不声不响,面无表情。
他们的悲悯与冷漠相对。
文森特的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他太聪明了,他知道他所爱的人,将会给与他一个悲惨的结局。
但他无法催促他。
PLEASE。
如果上帝无法听见,那么我将背弃。如果魔鬼肯于我怜悯,那么我将奉它为神。
PLEASE。
我此生唯一的爱人,如果您肯放弃一切与我私奔,那么我将以灵魂向您起誓,给您安稳,让您富足。若我无法使您饱食,就请饮食我的血肉;若我无法与您被褥,就请覆盖我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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