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天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把那一盘盘八珍玉食宫廷菜肴端上桌。梁丘云身着西装,打着领带,面无表情坐在这华丽的宴席边,只听甘清对身边丁望中导演笑道:“确实是我投的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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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们还真以为,”丁望中看了梁丘云一眼,发现梁丘云并不说话,“以为是方老板给我们追加的,如果早知道是甘老板——”
“你们花的钱太多了啊。”甘清笑道。
丁望中脸色一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不,丁导,不是说花钱不好,”甘清居然亲手端起了酒壶,给丁导空了的酒杯斟酒,他仿佛是在安慰丁导,从外表丝毫看不出甘清是这么好相与的人,“只是方叔叔他今年要花钱的地方有点多,禁不起你们这种豪赌。”
“其实我们这次的拍摄——”
“别,别,别,”甘清把手里酒杯放下,打断了丁望中的话,那不是他所感兴趣的,这时他又看向梁丘云,微笑道,“喝酒吧,喝完了酒,咱们上楼去玩玩。”
“你应该认识一个小孩叫骆天天。”一桌子菜,只吃了四分之一就撤下去了。丁导去了洗手间,便只剩梁丘云独自一人面对甘清和甘清周围那些秘书、保镖们。甘清脸上仍笑眯眯的,上下打量梁丘云,看来他对梁丘云很感兴趣:“魏萍是也负责你吗?”
梁丘云以为甘清主动与他说话,是想告诉他,那笔给《狼烟》的投资来自于骆天天的帮助。
“我听说天天和汤贞一直把你称作‘哥哥’,”甘清瞧着梁丘云的脸,笑容逐渐拉大了,“你平时能分得清他们俩吗?”
梁丘云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消退了。
丁导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
甘清对丁导笑道,他其实原本就有投资《狼烟》的计划:“正巧,我又有个朋友,他和……”甘清抬了抬下巴,对丁导示意梁丘云,“挺熟的,希望我从中帮一点忙。”
丁导一听这,赶忙问梁丘云:“是哪位朋友啊?”
梁丘云也不讲话。甘清笑丁导这个着急:“一会儿,一会儿把他带过来,见见。”
梁丘云认识骆天天近十年了。从来到北京的那天起,他身边似乎就跟着这么一个小屁孩。骆天天性子傲,爱撒娇,他总说他喜欢梁丘云,他也要梁丘云和他在一起。他在北京土生土长,自小无忧无虑,活得像个小霸王,他怎么会理解梁丘云的难处呢?甚至对于梁丘云的心事,梁丘云的抱负,梁丘云的隐忍负重,梁丘云的梦……骆天天不懂,也从没试图给过他一丁点儿的尊重。
“我有男朋友了,”骆天天轻描淡写的,“我让甘清借点钱给你。”
“我作主,”骆天天还说,“不用你还。”
在骆天天眼里似乎天底下就没有什么难事,事业发展不顺遂了,他就可以立刻找到一个男朋友依傍着,不仅能改变他自己的命运,还能顺手施舍一下梁丘云。哪怕是暂时受了欺负,吃了苦,衣衫褴褛从不夜天跑出来了,骆天天一样能无忧无虑地吃饭睡觉。每当梁丘云为自己千般万般无从纾解的烦恼而彻夜难眠的时候,骆天天抱着梁丘云的臂膀,他总是能睡得那么沉。
骆天天就是个不记打的人。
梁丘云从没见过出现在别人身边的骆天天,只听骆天天说,说甘清很疼爱他,对他很好云云——以前在亚星娱乐,骆天天也是这么受人疼爱的。他爱哭,爱撒娇,阿贞也对他百依百顺,更显得梁丘云是个另类。
甘清身边的保镖打开了一扇门,里面铺张着蜂巢形金色与暗红交织的地毯。再往里走,是内门,进门处立了一座十二扇黄梨花木折屏。
这折屏恢弘大气,镂雕精细,即使是对古物一窍不通的人,也能感觉到它的名贵,可它上面嵌的却是一组浮世绘春图。丁导瞧这不伦不类的画与屏风,惊异问甘清:“这是……真品?”
甘清哈哈大笑,只管往里走。
梁丘云跟在甘清和丁导身后,淡淡瞧了一眼屏风。
屏风后是间更小型的会客室,七八台小沙发聚在一处,将一张古色古香的小茶几围在中央。沙发上已经坐了几个年轻男人,正抽着烟在讲话,甘清把丁导两人带进来,他们抬起头。
“丁望中导演!”
甘清对丁导介绍,他这几个朋友今天听说丁导要来,都专程过来,想见上一见:“您以前在香港拍的那几部片,他们都挺爱看,平时手里也有点闲钱,”甘清低头擦了根火柴,点燃了他嘴里叼着的香烟,“您若是下次再缺钱,找他们。”
丁导嘴唇嚅了嚅,还有这种好事?
梁丘云从旁冷眼瞧着。一年多前,丁望中从香港首次来到大陆,对待商人和内地暴发户们,他的态度充满了知识分子的倨傲。短短一年,方曦和的手段和暧昧不明的态度已经将他折磨至此。
骆天天并不在这里。梁丘云硬着头皮与眼前几位问好,握手,对方对他并没有兴趣,看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开。
梁丘云在角落那只沙发里坐下了,左手边,丁导与那些年轻富有的人正殷切交谈。梁丘云盯着眼前茶几上山青色的茶碟,在那层薄薄的釉色上,甘清和骆天天的面孔逐渐浮现出来了,又与方曦和的相重合。那种似曾相识的嘲讽的微笑,无止尽的傲慢的捉弄——当骆天天像个胜利者,与甘清和方曦和站在一起,梁丘云会面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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