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追着自家老板一路小跑,到了停车场,帮他开了后车门把人放进去。肖清一路上一直紧紧拽着他的衣服,祁皓试着掰了掰他的手,瘦弱的骨节攥得死紧。他只好也坐进后座把人半抱起来让他靠着,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哄着说:“咱们马上去医院啊,没事的。”
怀里的人急喘了几声,像是稍微清醒了些,嗓子哑得发不出什么像样的声音,贴着他胸口低低地咕哝了一句,让他看他兜里。祁皓赶忙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肖清的衣服口袋,最后在他裤子兜里翻出一张特殊的专用医疗卡片,上面写着:
XX大学异体胚胎专科医疗部。
(10)
“肖清!醒醒!你发烧了?”
祁皓拍了拍肖清烧得滚烫的脸颊,这人早已经昏睡不醒了,嘴唇白得没有血色,只有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紧紧皱着眉,微微张着嘴喘气。
祁皓赶紧爬下床,开了灯,把宿舍另外两只睡得死猪一样的室友踹醒。他让其中一个赶紧去把班主任找来,然后和另一个同学一起七手八脚地给肖清套上衣服,费劲巴力地把人从上铺弄了下来。
把肖清背起来并不困难,虽然这人被裹成一个球,但他很瘦,体重比同龄的男孩子要轻不少,即便如此,祁皓一开始还是有点重心不稳。
他个子虽然高,但到底还是少年人的体格,肩背依然单薄,背上的又是个病人,祁皓只好小心翼翼地紧握着楼梯扶手往下挪。班主任是个小个子女人,背人这种活儿是更加指望不上的,只能在一边帮扶着,到了一楼就赶紧跑出去等救护车。
一上车,一个男大夫一边问情况,一边就给肖清套上了氧气面罩,他脸小,氧气面罩一戴就糊住了大半张脸,脸色又白,不知道看了还以为这是得了什么重症。然后那大夫就掏出听诊器,说要听听他肺里有没有杂音。
听诊器大概没怎么捂热,刚放进去,肖清就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傻乎乎地盯着眼前那个大夫,任由他在他胸前听来听去。大夫看见他醒了,想要安慰一句,跟他说:“你没什么事,等到了医院打点滴吧。”
肖清刚才还呆呆的,一听这话,竟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哀求着喊道:“我不去医院!不要去医院!!”
大夫见多识广,力气也大,对付不配合的病人看来颇有心得。他见这小孩挣扎着要起来,赶紧一把把人给按回去躺着。肖清本来就有点烧糊涂了,这样一来彻底吓坏了,激发出求生的欲望,于是挣扎得更甚,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氧气面罩也给扯掉了。
肖清比班里同学小两岁,小学的时候跳过两级,于是在周围男同学都扯着破锣嗓子换声的时候,他连声音都还没怎么变,也就显得格外瘦小一些。他哭得实在惨烈,祁皓被这混乱的场面震惊了,在一个被武侠小说支配的中二少年看来,这无异于几个邪恶的大人在合伙欺负一个绝望的孩子。
于是他奋力挤到两人中间,把那大夫挡在身后,从大夫铁钳一样的压制下解救出少年被攥出红印子的细瘦手腕,握在自己手里。肖清依然想要挣动,祁皓在他耳边叫了他几声:“肖清,肖清,你看看是我,我是祁皓。”
肖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倒是终于认出了熟人,绝望地求他:“我不去医院,我讨厌医院!”
祁皓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别闹,我们不去医院,但是你发烧了,得吃药的,不然烧成傻子以后怎么办!我陪你去买了药就回学校,你听话,我还能骗你吗!”
肖清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不再挣扎,把头扭到一边自己默默抽泣。祁皓等他平静下来又把氧气面罩给他套上,他也没什么反应,大概是崩溃之后体力不支,终于又睡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祁皓才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被这人紧紧攥住,死不撒手,半天也掰不开。搞得他后来就像个连体婴似的被拖来拖去,一直到扎上点滴,这人才好不容易松开手,祁皓这才得以冲出去上厕所。
回来就看见肖清已经醒了,眼睛正紧盯着门口。他一进来,那人就面色苍白地追着他的脸看,等他走近了,就略略抬了抬扎着针的手背,可怜兮兮地问他:“打完这个我可以走了吗?”
回忆依然清晰,因为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祁皓帮他办完医院的手续,推门进来,就看见肖清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略略抬了抬扎着针的手背,有气无力地问他:“打完这个能走了吧?”
“啊……”祁皓一下子有点恍惚,多年不见,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却历历在目,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同学,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夜长大了。久别重逢也并非只有欢聚,看着还是那个人,却已经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
“不可以。”一个严厉的声音从祁皓身后传来,祁皓被吓了一跳,随后就被后面这人一把推到了一边。
一个男大夫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溜达进来,走到床边,冷酷无情地浇灭了肖清的一丝希望,他说:“打完这个还有两瓶,观察一晚上,明天把该做的检查给我做了,再走。”
肖清说:“我今天打完先回去,明天再来不行吗?”
那大夫十分不屑地“切”一声,说:“少跟我来这一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医院你家开的呀?我还不知道你,今天放你走,明天你要是敢来算我这么多年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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