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
“我……”他动了动唇,讲,“你会不会有一种感觉,就是……在要做某件自己朝思暮想的事情之前,会突然怀疑行动的意义?”
小胡耸了耸肩:“不会。对我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你知道的,从宏观层面来说存在本身即没有意义。”
“那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为了赋予时间流动的含义啊,笨蛋。当你做的时候,你才成为了你。”
王雨旗转过头去,皱着眉头,脸上因为兴奋而浮现出隐约的红潮。他不同于小胡,他一贯承认某种社会价值,但在内心深处渴望着刺激的失控,就好像承认了一处危险重重的浅滩,以至于能让他跨越艰难险阻,不惜自己年轻而残破的身体来成全自由。
此时汪贺西发来回复:“下课见。”
“在欧洲,追求专制权力的人必须把自己伪装起来。欧洲人有时会被某种以诱人的理想主义面目出现的专制体制所蒙蔽——希特勒就使用过这种手法。这一事实提醒我们,专制主义在时间和空间上离我们都不远。许多国家至今还在专制主义统治之下,它随时都可能带来痛苦或死亡,人们就像生活在疯人院里……” [1]老师王潘在台上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演说,时不时夹带上自己私人的意见,说得慷慨激昂,粉丝众多。这位老师是他们政治哲学系的明星,但是说句实话,汪贺西对这位所谓的“副主任”并不感冒。他只觉得自己自出生那一刻便被投入了疯人院里,被他父亲严密地监视着,比如小学时代的保姆、中学时代的班主任、大学时代的系主任……他在知道弟弟拿到美国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明白自己为何不能像其他朋友那样任意出国,或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此刻作为全国第一私立大学校长长子,从出生起便被贴上了标签,一路必须顺风顺水,毕业后通过父亲的引荐进入某个所谓的议会机构,或许能在45岁左右出入民主会堂,成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之一。汪贺西重重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讲师滔滔不绝,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这回报如此丰厚,失去些精神自由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些将口号高喊的人又有多少是一无所有的人呢?如果他们面对一场永不散场的晚宴,他们嘴是会选择饕餮享受,还是干燥的演说呢?
“怎么了?”姚薛瞥了他一眼。
“这个老师特别烦人。”
“有么?我还挺喜欢他的。”姚薛兴致勃勃地做着笔记,讲,“哎,娘娘腔的社团我也想加入。”
汪贺西像看疯子那样看他。
“嘿嘿……追求女生嘛。”
“你也不怕羊入虎口,被娘娘腔吃得渣都不剩。”
“不会不会,他是个好人,不会干那残暴之事。”姚薛弯着眼笑了笑,“我要追他的好朋友。”
汪贺西不响,转过头去继续盯着黑板。与王雨旗有关的一切都很有趣味,仿佛在看易卜生的话剧,虽然他从没有机会出演斯多克芒那样的角色,这个学校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捉弄他才是最佳消遣,汪贺西热衷于看他动不动泪眼婆娑又瞬间振奋的样子,像极了混在幽默曲中的抒情小品诗。尖锐的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全班学生也依旧兴致勃勃地听着他妙语连珠,汪贺西整理课桌,准备要走。“你不留下来么?”“下课了我不走做什么?”“王潘他……你爹不是同意推他做院士么?他估计以后不会再讲本科的课,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行行,你这个粉丝留下帮我记笔记,我得去参加娘娘腔的团队建设。”他难得露了个笑脸,拎起包就走了。
他到思賢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到的,背着书包跟傻子似的,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摸出手机想要发作,又意识到自己没有王雨旗的电话,瞬间有些尴尬,火气倒是消去了两分。就在这时,两个看起来怯怯的女生朝他走来,汪贺西看着他们满脸通红的样子好不奇怪。其中一个女生开口:“那个,听说王雨旗学长今天在这里搞活动。”
“嗯。”
“你是他们组的组员吗?”
“嗯。”
另一个女孩面露欣喜之色:“能不能告诉我们加入的方法?”
汪贺西冷冷看着他们。
“主要学生会主席是个垃圾,针对这个组,不填表格不能像其他社团那样自由加入,我网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申请表。”
汪贺西面色一黑,忍住了没有当场辱骂学妹。我很垃圾吗?我做得很过分吗?他想了想,组织好为学生会主席辩驳的句子,没来得及开口就眼瞅着那两位妹妹如花蝴蝶般飘远了。“?”他顺着望过去,打老远瞧见另一位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与那两只姐妹相认。汪贺西眼皮猛跳,看不下去。这王雨旗是不是越来越会打扮了,带个耳环什么意思?
他沉着脸在一边观望,显得有些孤独。
好半天,认亲完毕,王雨旗了呵呵地跑过来,一句“不好意思来晚了”都没有,直接往汪贺西怀里塞了一堆传单:“发吧。”
“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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