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奇边下楼边翻出两个口罩,自己戴上又分他一个。
“这啥?”
吕奇瓮声瓮气地说:“我感冒,怕传染你。”
“你什么时候感冒的,”傅千树怀疑起自己是金鱼脑,“我怎么不知道?”
“就这几晚风寒了嘛,”吕奇一笔带过,并秋后算账地说,“你能知道个鬼,自己数数有多少天夜不归宿了!”
傅千树险些咬到舌头:“我,我家表哥阑尾炎,我得去医院陪床呀……他一个,一个人来城市打拼,很辛苦的。”
表哥对不起!
吕奇长长“哦”了一声,有恃无恐地拿手肘怼他,傅千树生怕被瞧出端倪,急哄哄地也用口罩遮了二分之一的脸。
直到进了会场,他才反应过来,生病的又不是他,他搞什么防范措施?
“学长。”
傅千树耳朵被挂绳勒得难受,解下来,说:“怎么中途走了?”
“没办法,这边出了点岔子,接完电话我就赶过来了,”陈眠拿过他手上物件,随口道,“错过讲座,我很遗憾。”
“这次的内容确实挺有价值,”傅千树想的细致,“那我把笔记借你吧。”
大概归功于谈了恋爱,尽管今天仅一面之缘,他现在至少能感觉到陈眠眼底的潮涌。就这点而言,傅千树最好在对方未主动挑明之前做冷处理,但他很难对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使手段,把自己当得多么不可一世那样。
陈眠接了厚厚的本子,使用完的纸张鼓起来,把封皮撑得都有点卷了。她随手翻开一页,笑道:“傅学长的字真好看。”
没等他答话,陈眠朝远处喊一声,听到应了,便说:“麻烦学长给舒师兄打下手,我先去别处看看。”
她的手有点抖,好像拿着这轻如鸿毛的笔记本,需要消耗莫大的气力似的。傅千树觉得怪怪的,却说不出怪在哪里,还以为她不舒服,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搁,只傻傻看着。
陈眠眸中莹亮,她深深地望了傅千树一眼,释然笑笑,转身大步离开。
“你小子!”
傅千树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半个字,后头就有人勾住他的脖子:“来来,事情大把的有!”
他被半拖半拽带去后台,喉管呛得咳了两声,认出来面前这个就是学生会里原同他产生了过节的大四的舒易,轻轻推开人,自己按了下肩膀。
傅千树冷淡中夹着戒备:“请问我负责哪一块?”
舒易退开几步,一五一十同他说完,傅千树绷着脸点头,自顾地忙去了。
这次活动算得上个小型发布会,的确和公益相关:学校研发了一套教学系统,如果顺利推广的话,将有机会实现让偏远贫困地域的孩子通过互联网,同步观看知名中学的课堂直播,并参与适时的双向问答。虽然运用技术难称推陈出新,但意义重大。
学生会也难免阴盛阳衰,后台比起接应登记之类清闲,但堆满杂物,大型的不敢让姑娘们动,傅千树就把自己一个顶两个用。
他正端着一个高过头顶的大箱子艰难移步,前面立上另一对脚尖。
“麻烦让让?”他吃力地说。
舒易顺手接过,行云流水似的说:“我搬就行,你歇会儿喽。”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快步走开。
傅千树拿因负重过久而显得发软的手,揩了揩汗涔涔的鼻尖,方才困惑地发现舒易今天也没像上次那么趾高气昂。半晌,舒易步履轻快地从外边回来,扔了瓶可乐过来。
傅千树一把握住。
“辛苦了,”尽管有些躲闪,舒易的语气仍然诚挚无疑,“还有,学弟,上回那事——对不住啊。”
“哦,”只怔了须臾,傅千树心中便一片澄明,“没关系,说来我语气也太冲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笑着碰了碰拳头,恩仇一笔勾销。
一切流程走得颇为顺利,等校长准备发言,已经象征着尾声临近。
大学校长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料他出席了这次活动,傅千树伙着几个同学,在关掉灯变得黢黑的后台往前挤。舒易见状,把帘布掀开了一个角手里捏着,好让光漏进来,大家也能瞧得更清晰。
校长西装革履,英姿笔挺。他调了一下音量,微笑着朝座无虚席的台下道:
“在我上学的头一年,天道酬勤这四个字就像牛顿三大定律一样,可信地挂在所有督促我认真学习的人嘴上。升初毕业那年我的语文没能及格,并且悲惨地持续到了我十七岁大考那回,是以我终究明白,人之兴趣迥异,非强力所能及。
然而我今日却能占在这里,以一校之长的身份霸占这支麦克风,已够说明性格差别并非阻碍成长的因素,而在乎其他。当你丢弃那根聊胜于无的铅笔头,而衣着褴褛的孩子视若珍宝地拾起,呵着热气拭去沾在上面的尘埃时,或许在座就能明白,将人区分为三六九等的究竟是什么。
因此,一个当代意义上优秀的年轻人,在享受完资源后必定能同时习得如何去反哺资源的技巧,并坚守光芒明媚的本心。”
乌压压的后台不知不觉没那么闷慌,傅千树专注地听着讲话,有一个身影自他心目中逸散,在空气里勾勒成形。
52书库推荐浏览: 广式煲仔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