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多年了,许多坚持成为恨意的理由早已消散,留下的单纯只是恨这种感情而已。
应肃最后深深地看了应睿一眼,分明与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却同样叫他恨之入骨,最终转身离开了。
“我不需要家庭。”
“我不像你这样傲慢,最起码多多少少还留有一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所以不会给人无望的期待,不会让人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与众不同。”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离奇,无论应肃多么抗拒、排斥那个男人,甚至为了显现出自己与对方的截然不同而去惹是生非,做个叛逆少年;然而在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一过之后,他就意识到那行为太愚蠢了,冥冥之中像是仍有什么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无论应肃如何不甘愿,他终究越长越像应睿,不光外形,还有『性』格。
哪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
甚至于时至今日,应肃都开始理解对方的行为,比起远在病床上有医生照顾的*屏蔽的关键字*,自然是一条岌岌可危的『性』命更有拯救的价值。应睿总是做最合适的选择,医生没能救下他的*屏蔽的关键字*,他却救下了一个家庭。
也许应睿说得没错。
一直以来,应肃都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何没能大胆点跟随母亲离去,即便如今已不会再有这样愚蠢的轻生念头,可是他仍无法停止责备自己。
责备那个,轻易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自己;责备那个,把血脉跟感情太当做一回事的自己;责备那个,太过自以为是的自我。
应肃并不愚蠢,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内在如何扭曲崩溃,知道自己的想法如何迥然有别于世道所鼓吹的感情,知道自己保持这样的想法对愿意与他建立感情的人是多么不公平,然而他再无法给予更多的东西,多疑跟猜忌随着母亲的离去深深根种在他身体里,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信任,彻彻底底把自己交托出去。
他最终完完全全变成了跟应睿一样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大概是他不像应睿那样造孽,决定再去毁掉另一个无辜生命的人生。
应睿是个好人,这一点应肃无法否认,教育、脾『性』甚至于认知,他儒雅和气,从不打骂他人,多年来给予应肃冷静的空间,维持恰到好处的联络,不会借以亲情要挟,如果没发生那场令人不快的生死抉择,本该是个无可挑剔的父亲。
然而发生了,应睿没有做好选择。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喜怒无常。
…………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这次工作对于徐缭而言几乎是享受,放松、自在,熟悉之后他们甚至能随时随地即兴发挥一下,用不着担心对方接不住。
今天曲岭月有些事,行程安排得是徐缭跟赵松溪的拍摄环节,剧本一向是打『乱』来拍摄的,昨天还在拍摄吴语刚决定好聘用乔诗杏,今天就开始拍摄第七天乔诗杏即将离开的对话场景了。
赵松溪给书店出的主意就是他把柜台搭成了个半书窝的模样,导致整个书店看起来全是书堆砌起来的,而他窝在唯一一张躺椅里悠哉悠哉地像个小老头。无论是否处于拍摄状态,赵松溪看起来都跟这间书店契合完美,仿佛他天生就该塞在那张椅子里一样,可同理,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这些杂『乱』繁多的书籍而忽略他,如果这是张图画,那赵松溪无疑是主题,大量的书籍不过是点缀。
徐缭带了两杯咖啡来,正烫,他跟这间书屋格格不入,这导致剧组在摆放书籍跟设置他的衣物上格外别出心裁了些,使得整体构图看起来完美无缺,不至于叫徐缭显得太突兀,又让他看起来具有自己的特『色』。
这段剧□□实上有点搞笑,它是个转折点,乔诗杏即将要离开咖啡馆,而吴语最终决定不将这份感情说出口,然而他痛苦地像好朋友米开朗倾诉,却得到了对方的抨击。这一段吴语跟米开朗需要掐起来,他们都属于偏“文职”的工作者,加上有一个还是怪咖,所以不会真正打起来,但是会以更别样的方式掐起来。
场记按下板子,正式开拍。
“胡扯。”
米开朗喝了口热咖啡,他歪着头缩在椅子上,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纸,长腿作为支架任由书本依靠,哼了两声:“你在找借口。”
“我没有。”吴语摊开手道,他大半个身体倚靠在书堆上,叹着气喝了口咖啡,“我不怪你,你压根不懂,没明白这件事多重要。她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说不准她对我的好感也只是演的,你知道,演员嘛,她们不会让你意识到你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胡扯。”
米开朗又重复道。
吴语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试图跟米开朗说清楚这件事:“你不明白,如果我说了,那一切都回不去了,这七天的美梦都会消失,她再也不是那个傻乎乎又可爱的小咖啡师。我不能爱她,你明白吗?她有更好的人生,更合适的对象,而我什么都给不了。”
“胆小鬼。”米开朗从喉咙里咕哝出不屑的声音来,他鄙夷道,“全是借口。”
吴语有点恼火了:“蠢货!你才是在胡扯的那个!你压根不懂我们之间差距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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