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从知道为什么。
正如祝逢今当年所言,徐至和程锡很快就不仅仅是室友,真的成为了恋人,但这段感情疾驰而过。二人遭到徐至父亲强烈的反对,挣扎过、反抗过,可后果就是,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痕,必须以结束来止损。
也就是看到徐至微红的双眼,厉从才知道爱情原来也可以在两个男人之间。
“至叔,”厉从坐下,“程叔的父亲,还没有消息么?”
那道伤痕就是程锡的父亲在遭遇山洪之后,失踪了。
而他原本无需回到偏僻的老家,只因徐至父亲从中作梗,逼得程父放弃悠闲的生活,跑到乡里去寻得冷静和安宁,可夏季暴雨多发,程锡老家的房子又年久失修,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之下,程父已经整整两年杳无音信。
徐至也因此向他父亲低头,选择了和程锡分手。
他刚刚回国不久,势单力薄,向祝逢今提出帮忙找人的要求时祝逢今没有拒绝。当年欠下的人情,很快就有了回报的机会。
徐至表情没什么变化:“没有。”
山洪是意外事故,厉从不明白徐至的愧疚从何而来,忍了许久,终于说了:“程叔父亲的事,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呢?你和他,明明相爱啊。”
“当我对他的感情会产生伤害的时候,我知道我必须妥协和放手。”徐至难得地,回答了厉从的问题,“等我真正地、完全地掌控了我的人生以后,如果他还是一个人,那再好不过了,也许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淡忘他、另寻他人。他就是这样的存在,是最好的,我也许此生……都不会再遇到那样的人了。”
徐至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却格外笃定。
厉从佩服徐至的勇敢和果断,他不完全认同,但他想,徐至也是一个长情的人。
可他听进心里去的,是徐至说的最后几个字。
他此生,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祝逢今了。
他应该鼓起勇气,去叩响祝逢今的心。
第22章
见厉从陷入沉思,徐至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晚饭后,他又重新穿戴整齐,祝逢今在门廊处换了鞋,准备送他一截。
两个人并肩站在电梯里,祝逢今稍矮徐至两三公分,身上套了件墨绿色的毛衫,电梯门银白锃亮,模糊地透出些色块和人影。
“你家小孩儿,似乎对我和程锡的事很感兴趣。”徐至突然开口。
祝逢今偏头看了徐至一眼,又平视前方:“他问了你些什么?”
“他问我,我们明明相爱,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电梯匀速下降,没在中间楼层暂停。
门开了,祝逢今顿了一下,然后踏出狭窄的空间。
他说:“他也许只是对‘感情’感兴趣。”
徐至讶然:“看来你知道。”
祝逢今没说话。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瘪瘪的烟盒,打火机和它叠在一起,摇了摇,将其中细长的一根叼在嘴里,不甚熟练地点燃,停下脚步,抽了一口。
“他很纯粹,因为世界里大多数时候只有我,所以才会喜欢。爱与咳嗽同样无法掩饰,我知道他的心情,可我没有想到能不伤害他的方式。我自私地想,如果他去了更远、更广阔的地方,遇见了更多的人,也许他就会认清他现在的喜欢不过是经年的依赖,而我其实,不值得他多喜欢。”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敞亮。
他总觉得自己将跳跃萌动的心藏得很好,可眼神却浓得像蜜糖。
他青涩而炽热,捧着柔嫩的心一往无前,祝逢今不想让他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一支尖刻锐利的矛。
烟就绕在祝逢今身边,短短的眨眼就消散,他深吸,火星迅速烧出一小段灰烬。
“值不值得,我想,只有他说了算。”徐至道,“感情的事,比做生意难多了,不是么?师兄。”
祝逢今放下手,指头轻轻弹了一下烟,松散的烟灰就应之抖落,他笑了:“是。我不送你了。”
祝逢今在楼外站了一会儿,他没有停止抽烟,直到身体感到一阵寒冷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似乎在靠着这种机械的行为取暖。
天色已经完全如同泼墨,路灯逐渐亮起,祝逢今就正好站在光下,拖出一束长影。
而楼上的人,注视着那个微小的红点,默默放下了拉开窗帘的手。
厉从的那张申请单被卡在他的数学书里。
他很喜欢数学,在他现在所掌握的知识范围内,只要他肯往里钻,难题总会迎刃而解,过程兴许有曲折,但他有自信得到一个标准的、正确的答案。
可人心不是。
没有人写下关乎它的定理与公式,更没人能信心满满,说自己的答案一定无误准确,拿了满分。
可是如果什么也不说,不尝试,将感情扼杀在胸膛中,那才是最遗憾的事。
错过和失去,他宁愿曾经拥有一次。
厉从翻来覆去想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上交了那张薄薄的纸,申请即时生效,最后一节物理随堂测验,他聚精会神用了二十分钟写完,然后用手撑着下巴,盯着腕表的指针,觉得自己写得太快,百无聊赖地数满二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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