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响,他的前桌站起来收卷,厉从交得痛快,那女孩小声说了句:“你要出学校么?帮我带杯豆浆,原味的,一个梅干菜包子,回来给你钱。”
厉从忙着收拾东西,他挑了下桌上的东西,最后把垫试卷的课本都放进桌肚里,拿了纸笔进书包:“带不回来,我以后回家吃饭,找别人给你多买点儿啊。”
“哦……”那女孩捏着卷子,转而去了还在四处问最后一题多选答案的人那边,“停笔停笔,别写了。”
厉从背着包,跨上自行车,站起来摇车,骑得比以往快,梧桐树和白栅栏在不停后退,落下一枚叶子擦过他的头顶。学生还没涌出校门,周围很安静,甚至听不见汽笛声,他躁动已久的心终于跟着微凉的风平缓下来。
祝逢今大概不知道他今天会回家吃饭,平时他一个人的时候,希望不要吃得太简单。
和他别扭了好久,也该主动一点了。
要不要卖卖乖、撒个娇什么的……
厉从骑着车,被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逗笑了。他坐回座上,放慢了踩踏板,手指拨拨响铃,惊起几只停在线缆上的胖麻雀。
虽然胖,胆儿却小,飞得倒挺快。
也没白吃。
厉从望着飞走的鸟儿,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这一片寻常又静美的秋色,他也好想让祝逢今看看。
“张嘴。”江未平按开电筒,那束光进祝逢今口腔的时候,厉从正好回来。
祝逢今坐在沙发上,江未平抽了把高一点的椅子,正好方便她看祝逢今喉咙里的情况。
“江阿姨。”厉从招呼,“你病了?”
祝逢今道:“嗯,有点不舒服。怎么回来了?有东西要拿么。”
厉从垂下眼睛:“之前你给我写的申请,我今天交上去了。以后我可能都要在家吃。”
“行啊,我让陈姐多做几个菜,”祝逢今没有异议,“平姐,不如留下吃晚饭?”
“不了。医院还有一堆事要做呢,这个点儿让我过来,真是有够懒的。我刚刚看了看你的扁桃体,化脓了,明天来我这给你打抗生素。拖到这么严重还不来看医生,本来是吃几粒药就能好的事。”江未平从兜里摸出一沓便签,写下药的名字,就差贴到厉从脑门上,“你们家真是什么常备药都没有,一会儿你去替你叔叔买。怕他发热,你这小子也是,学傻了是不是,他病了几天也没注意。”
祝逢今呛她一声:“我不告诉你,你能知道我病了么?”
他脸色如常,只是脸上和双眼隐隐有些发红。
江未平翻了个白眼:“崽子护起来的速度倒挺快。没良心,你说你这样,也该试试找个女朋友多关心你一下了吧,三十一了,有车有房有公司,学历优秀,长得帅身材好,是个条件优越的适婚青年。”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祝逢今道,“暂时没那个想法。姐,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江未平今年刚满四十。
她一流大学本硕博连读毕业,名下一家中型私人医院,长得不说多漂亮,是英气的那一挂。要是她真的打算定下来,门当户对这一栏就得击退大片。
她自己心态倒很好:“我年轻着呢。”
送走江医生,家里又安静许多。
厉从攥紧手里的那张便笺:“我去给你买药。”
“我没事,”祝逢今拉住他,“等吃完饭再去也不迟。”
“真没事?”厉从不信,他将手放在祝逢今额头,停了两秒,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额头,“我怎么觉得有点烫。”
越想,就越觉得刚刚触碰到的人额头滚烫。
“那是你手凉。”祝逢今笑,“小病而已,不用紧张。”
事实上,祝逢今的身体很好,这次生病完全是受了凉,加上烟草催化,又过度劳累,拖延着硬抗所致。徐至来的那一晚,祝逢今在楼下站了三根烟的时间,不是很长,可足够骤降的气温侵略他的身体。
他开了一家咨询公司,有些像BCG*,亲自接受咨询的目前只有业务范围毫不相干的两家。刚创立时他需要全国、全球各地出差,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外边度过,去满足客户需求。近来通信发达了一些,能够在视频会议里讲明白的事,不需要他疲于奔波,最近厉从的问题让他分了神,平时能在零点以前做完的工作延长到了后半夜,这才大大加重了炎症。
他每次走神的时候都会想,他是不是从前做了太多意味不明的事,才会让这个孩子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感情。他是不是不该牵着十几岁的孩子的手,是不是不该纵容他一声又一声地叫自己“逢今”。
是他没有拿捏好长辈与孩子间的分寸。
不是厉从的错。
祝逢今的喉咙经不起刺激,吞咽是痛的,陈姐给他备了熬得软糯的白粥,几碟方便入口的小菜。厉从不声不响地回来,总不能拿如此清淡的菜色敷衍累了一天的少年,陈姨从急冻室里取出排骨,准备给他做糖醋小排的时候,厉从拦住个子娇小的妇人,自己拿了碗筷,盛了些白粥,椅子比平时离得更近,他朝祝逢今笑:“我陪你吃一会儿饭吧,这样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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