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黎笑棠撩起一脚就直踹金属椅,他抬手就是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发出簌簌地抖动声。
黎笑棠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他把脸埋在掌心里,然后用十指狠狠地揪了揪头发。
陈琛也没想到巩粤清竟然会服毒。他们交易的底单被人拉出,巩粤清不仅备份,还把底单交给了警方。那底单上证据确凿,数字和卡号一查便知。无论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了。
巩粤清就是想好死的。他把东西交出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败露。他以死为代价,完成“鸳鸯计划”。
“你点(怎么)想到要问傅成安?”陈琛挨着黎笑棠坐下,他盯着巩粤清的尸体,眼神飘忽。
“上次我和佢(他)讲傅成安被我打死了,佢表现地太正常,完全冇痛苦。我就估佢哋见过面。”(猜测他们见过面)黎笑棠的声音闷闷的,他眼睫发颤,手在不自觉地收紧。
“他……”
“他不会。”黎笑棠堵住了陈琛接下来想说的话,他的大拇指紧张地摩挲着食指,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不会。”
“笑棠,如果呢次连董叔都唔得帮我哋……”(如果这次连董叔都不能帮我们)陈琛眼含深意,黎笑棠和他对视,也静默着没说话。
如果连董玉三都保不住他们的话,那么坐牢就是逃不掉的了。
如果一旦坐牢,照他们这样的程度,至少十年起判,甚至是无期。黎笑棠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那束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原来灾祸就在这里,怪不得眼皮跳得那么凶。
可是,黎笑棠绝对没有想到,灾祸远远不止于此。
“黎笑棠最近点样?(怎么样)”洪叔父正执着毛笔写字,他沾了沾墨汁,手腕微动,身体运气,几个大字一气呵成。
季文站在他的面前同他汇报,说了几句之后,他突然皱着眉说:“洪哥,我前两天喺街上碰上一个人,嗰人(那人)有些眼熟……有点像黎笑棠以前身边嘅果个(那个)傅成安……”
洪叔写字的手一歪,一捺写得失了神,他缓缓抬起头皱眉说:“你讲乜?(你说什么)”
季文抿了抿嘴唇说:“我唔敢(不敢)确定,因为佢(他)戴着口罩,我冇睇(没有看)得很清楚。”
洪叔一下子把毛笔扔掉,墨汁溅在宣纸上,毁了那副字。他怒拍一下桌子说:“去查,扑街仔敢撚(玩弄)我?!”
第五十二章
黎笑棠再回到他的小屋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他怕自己会扰到傅成安,就轻手轻脚地脱了鞋进屋,甚至是连灯都不敢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冷风。
傅成安身体抱恙,所以非常怕冷。每晚都是开着空调才能入睡。而扑面而来的冷风钻进黎笑棠的毛孔里,叫他忍不住一颤。
他的手摸向空荡荡的墙壁,他试探性地小声喊了句。
“安安?”
无人回答,只有不时吹来的冷风。黎笑棠心惊,他的手胡乱地在墙上找,好不容易摸到开关,然后大力地按下去!
灯光骤亮,刺得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了闭。他咻然睁开眼,房间里空无一人。黎笑棠腿一软,后膝盖差点没撑住他的体重。
他满脸的惊惶失措,眼神中都是茫然。他跌冲着脚步坐到床上,他把两个枕头都拿起来看,又即刻丢下,转身去了浴室,他打开浴室的灯,同样也没有人。
他又走到厨房,走到客厅,什么都没有。
黎笑棠一步一步拖着疲累身躯,宛如是个行尸走肉。他一下子跌到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指甲刮着床单。他的手揪着床单,揪着又放下,挪到身旁空落落的位置,那温度冰冷得刺痛。
黎笑棠仍然盯着天花板,眼睛都不眨。右手抓住了另外一只枕头,他抓紧,然后揽到自己怀里。他的手掌从枕角抚到枕头中央,他的脸微微凑近,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冲进鼻腔。
那就是傅成安的味道。带一点淡淡的香皂味,闻着很舒服,很放松。黎笑棠突然笑了,低笑声从他的胸腔慢慢震出,他搂紧枕头,似乎卯足了力气,枕头开始变形,开始变皱,黎笑棠便笑得越肆意。
渐渐,眼角开始有水在流。然后越流越多,越来越止不住。
黎笑棠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却在今夜消失的无影无踪,都不告知他本人。人都有秘密,那么没有秘密的人,或许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至少,黎笑棠不是,不再是。
傅成安背了包上了开往珠海的车。他依然戴着口罩,坐在拥挤的车厢里,他连脚都伸不直。夜晚浓稠,偶尔星星点点点缀,却依然照亮不了夜空。
无数的街景在傅成安的眼前快速地掠过,他无心欣赏。
他这样的人,没有今生,更没有下一世。活着,都是煎熬。
第二日一早,黎笑棠便开了车去了董玉三家楼下。他等了足足三个小时,却连董玉三的面都没见到。香港的冬天好冷,冷风钻进骨头缝里,叫黎笑棠连牙齿都打颤。
他又去催了门卫一遍,得到的消息却是叫他再等一等。黎笑棠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他仍然冻得慌,索性开了车门上车等。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抽了根放到嘴里,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他的眼睛随着青烟而眯起,每每抬腕吸一口,他就会往董玉三家的窗口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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