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暄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移开目光。
周南生抬起头,略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真是,怎么老是被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真糟糕。”说到后来,倒有些亲昵的抱怨。
谢暄的心里有些难受,别开头,望着上次来就看到的墙上的一块灰斑。
周南生害怕这种互相无话的气氛,试图用轻松地语气说:“上次不是说好一起去河边放烟花的吗?结果那一大堆烟花都落在天华宾馆了,也不知道是被人当垃圾扔了,还是被人放掉了,真可惜——”他说出口,才想起这个话题并不好,只怕会换来更加难堪的沉默。
正后悔,谢暄已经转过头来,脸上却有了点笑意,“下次再去吧。”
周南生看见谢暄笑,自己也高兴起来,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连忙点头,“嗯。”
谢暄看着周南生,认真地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
周南生抿着唇笑,眼里是全然的信赖,“我知道——”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我们一样大,但总觉得,只要是三儿你想做的,就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谢暄的神情温柔起来,徐徐嘱咐:“南生,你记住,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被打昏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等醒过来,已经在医院里了。”
周南生诧异地睁大眼睛,“怎么?”
谢暄的语气不变,“其余的,就全部交给刘律师,他会帮你。”
周南生皱起眉,“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说?”
谢暄放在桌上的手,慢慢伸过去,抓住周南生的手,一点一点用力,好像一放开他就会消失似的,他用力地抓着,目不转睛,“南生,什么也不要问了,你信我,我会帮你,照我说的做。”
周南生被谢暄弄得一头雾水,也有些急,“可是三儿你到底要怎么做,你这样说,我很不安——”
谢暄不说话,脸上的悲伤一闪而逝。
周南生越发不安,反抓住谢暄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三儿,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会对你不好?”
谢暄愣了一下,脸上出现笑容,看着周南生摇了摇头。
周南生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暄的心里软乎乎的,抓着周南生的手,慢慢低下头去,抵到自己额头,眼泪涌上眼眶,但他不想让周南生看到。
周南生无措了一下,但很快心也跟着软和起来,他仿佛又看到曾经那个干净纯白的孩子,又文弱又寂寞,需要他保护,在那一刻,两颗心贴得严丝合缝,无比熨帖。
周南生的声音很温顺,他说:“三儿,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准备怎么做?”他不是傻子,明白自己身上的案子不是那么好结的,他信任谢暄,但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能耐,他怕在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谢暄的眼神深了深,褪去了前一刻的脆弱与温情,面对周南生执拗的眼神,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现在不说,到时候更难办,但说也有说的方式,谢暄将他们的打算告诉了周南生——
周南生听完,眼里全是不敢置信,“你要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蒋哥身上?”
谢暄的眼神有点冷,“没有要你推,只要你保持沉默,你昏倒了,什么也不知道——”
周南生忍不住辩驳,“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那是跟我没有一点关系的人!”这句话,谢暄说得又硬又冷。
周南生的胸口一窒,眼睛全是惊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三儿,你怎么变成这样?”
谢暄的脸一白,眼神锐利得吓人,“我是什么样?”
周南生扭过头,不去看谢暄,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似乎无法接受这样冷酷的谢小三,他的三儿,是那个干净剔透的孩子,是在他难过伤心的时候无声地陪在他身边给与他安慰的少年,三儿是善良的,三儿是最好的。
谢暄闭了闭眼,压下自己突如其来的暴戾,用极端平静的声音说:“只要你出来了,我们就有办法把蒋建辉弄出来,不会让他进去的,你放心——”
周南生转过头盯着他看,“什么办法?”
“这个你不用管!”
周南生紧抿着嘴角,“如果你们的办法失败了呢,是不是真的要让蒋哥代我去坐牢?”
谢暄不做声。
周南生笑得有些惨然,声音却很平静,“蒋哥在里面待过两年,没了半截手指头,里面有他的仇人,再进去,他会连命都没有的。我不会那样做的。”他低下头,轻轻地说:“三儿,你走吧,别再管我了——”
谢暄的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周南生,但周南生就是不抬头,良久,只听见椅子“哗啦”一声被移开,周南生面前的人影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随着往外移的脚步,周南生感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生命中抽离,一种绝望占满每一颗细胞每一条经络——
谢暄的手握上门把,越握越紧,他回头,宛若实质的目光缠紧那个让他即使痛得无法呼吸也不肯放手的人,“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有何干,就算洪水滔天世界末日那又怎么样?周南生,我只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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