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辉没料到周南生会有这样大反应,吃惊得说不出话。
周南生垂了垂眼睑,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三儿不会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就算有一天,他把我卖了,我也认了——”
然后,他转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网吧。
第48章 挑明
就好像每一个望子成龙的中国父母一样,韩若华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冯开落有着太多太多的期望,也有着太多太多的要求。她是要强的女人,又好面子,所采取的方法便是我无条件地提供给你优渥的物质条件,给你创造最好的学习条件,我辛苦工作,操持家庭全部是为了你,你又有什么不满意呢?你有义务有责任成为最好的那一个。然而小小的孩子心里面却有了那样一个认定,你对我好,仅仅是为了我的成绩,你所关心的也仅仅是我的成绩,我喜欢什么,快不快乐,全部都不重要。
随着冯开落年纪的增长,母子两的关系越发紧张,尤其是冯开落喜欢上唱歌之后,开始往家里面搬各种各样的港台明星、欧美歌手的磁带,做作业的时候耳朵里也塞着耳塞,这原本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常的娱乐爱好,在韩若华的眼中却成了不务正业的表现,尤其是冯开落的成绩直线往下滑,韩若华对那些唱靡靡之音的明星歌手更是深恶痛绝。这一次事件的导火线是补习班的老师打电话给她,说冯开落已经两个星期没去上课了。
于是,战争爆发——
冯开落被两老留了下来,韩若华回去了。
两兄弟一个房间,就像小时候那样。这些年,谢暄虽然每年都会回周塘,但从来不久留,与冯开落见面的次数寥寥,但可能因为韩家人口简单,亲戚并不多,他与冯开落并不疏远,感情也还算可以。
冯开落坐在床沿上,两手撑在身子两边,低着头,灯光在他头顶打上一层光圈,看起来乖巧得让人心软。等谢暄进来,他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看着谢暄,小声地问:“小哥,你也觉得我不对吗?”
谢暄还没来得及回答,冯开落又低下头去了,声音闷闷的,“其实,我知道妈妈有时候气急了会口不择言,我知道我不应该记挂在心里,可我还是会被伤到,会忍不住难过——从小儿,妈妈总是说,要不是因为我,她早跟我爸离婚了,我那时候,心里面好内疚好伤心,觉得她所有的一切不幸一切苦难都是我造成的——后来说得多了,我就烦了,恨恨地想,那就离婚好了,为什么要拿我作借口?我宁可他们分开,各自过得舒心,也不要因为我满腹怨气满腹牢骚,我一点都不稀罕她那样的牺牲——小哥,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坏?”
谢暄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难受得很,他看着眼前的小少年,恍惚地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敏感、脆弱、倔强,因为母亲疏忽大意的一句话,心心念念记挂在心里,午夜梦回自怜自伤,从而对所有的感情都有了质疑,小心翼翼、冷眼旁观——
谢暄走过去,将手放在冯开落的头上,说:“不是你的错。”
一颗心被温柔的手掌抚慰,冯开落的眼泪一下子决堤,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所有的委屈伤心怨恨喷薄而出——
谢暄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感受到掌心汹涌的泪和颤抖的睫毛,将下巴轻柔地搁在冯开落的头顶,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自己听,“不是你的错。”
从曾经敏感孱弱的孩子长成如今坚硬的模样,他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父母是不可改变的,只有接受这个人生中最大的命运,才能让自己不像个残缺儿童,才能活得一往无前。
第二天早晨,谢暄和冯开落还在吃早饭,周南生就来了。
“南生也回来啦,早饭吃了没有?”老太太站在灶头招呼周南生。
“已经吃过了。”周南生插着双手,倚在门边冲着谢暄笑。
“南生哥哥——”冯开落乖巧地叫了一声,周南生应了一声,转了一圈转到院子里等谢暄。
谢暄就着老太太自己腌的酱瓜吃完小半碗和一根油条,放下筷子,又拿了两个鸡蛋,对老太太说:“外婆,我出去了。午饭可能不回来吃了,不用等我——”
“嗯,去吧。”
谢暄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周南生蹲在花坛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宝石花的花瓣。谢暄将热乎乎的鸡蛋贴在他的脖子上,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转过头来,看见谢暄灿然一笑,顺手将鸡蛋抢在手里,眉开眼笑,“给我的——”
谢暄看着他熟练地磕破蛋壳,三口两口就将鸡蛋吃下肚,挑眉,故意问:“不是说吃过了吗?”
周南生嘿嘿笑了几声,谢暄将另一个鸡蛋也递给他,周南生一见,开心地勾住谢暄的脖子,“咱们家三儿最好了,嘿嘿——”
谢暄看着周南生吃鸡蛋,问“昨晚你住哪儿的?”
“嗯,就在四岔路口的那个天华宾馆。”
“没住蒋哥那儿?”
“唔,那儿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周南生含糊了一句,没有提起他跟蒋哥之间的争执。
谢暄也不问,两个人边走边聊。
一个上午,其实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就是随便走走,聊聊小时候的事,也聊各自在学校里的事,抱怨下老师的高压政策。午饭是初中附近的一个快餐店解决的,午饭后周南生提议去周塘的老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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