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蕴喆。”突然,许靖枢在身后叫他。
许蕴喆回头,见他不知何时带了镇上负责环境管理的人来了。见到管理人员一脸严肃,许蕴喆的心头一凛,羞耻感随即铺天盖地而来。
“怎么回事?”管理人员问。
许蕴喆不愿看站在他身边的许靖枢,垂着眼帘道:“我外公……”
“知道了。”管理人员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无视他吃惊的反应,转而对馄饨铺老板娘说,“我找人把树弄走,你等一等。”
老板娘两眼一瞪,不甘心地说:“哎,他就这样把树丢在我家门口,树弄走就完事儿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管理人员沉了沉气,“邻里之间,相互体谅体谅。谁家没有困难?——哎,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外公。”
许蕴喆微怔,而后忙道:“谢谢您。”
“不知道是神经病还是被下降头。家里有困难不解决,也不事先和周围人说一声,让人防范防范。净是祸害别人。”老板娘不服气地嘀咕,“我看这一家都有毛病!”
“行了,少说两句。我这就找人把树弄走。”管理人员烦躁地数落。
许蕴喆的脸像是被无数的细针扎过一样刺痛发痒,他埋头快步往家走,看着地上散落的泥土,心里烦得不得了,可还是得把街道清扫干净。
这短短几步路,他觉得整条街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他不愿飞奔回家,这只能更显自己的难堪,只能拼命强作镇定。
回到家中,许蕴喆依旧没有在院子里见到许芸婉的身影。孤单和无辜包裹着他的心,他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还要留在青川?留在这个家里?
正当许蕴喆拿着扫帚打算清扫院子里的泥土时,许靖枢从外面回来了。
无所适从同时出现在他们的脸上,许蕴喆握紧了手中的扫帚。在月影下,他看见许靖枢朝自己走近,喊道:“别过来,你回家去吧!”
许靖枢的脚步生生地停住。他心疼地望着许蕴喆,开口道:“我不是……”
“我叫你走!”许蕴喆大声地吼。
许靖枢的喉咙发紧,眉头紧蹙。
“我叫你走,你没听见吗?”许蕴喆瞪着他,“你说来看你爸爸妈妈拍戏的地方,现在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吧?还想留在这里看多少笑话?走!”
许靖枢听得心狠狠地往下沉,转身走回西厢房,拿上书包。他离开房间,看见许蕴喆紧紧地盯着他,眼中全是驱赶的情绪,恨不得他马上离开。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说一声到了学校再见,但眼下的情形,如果他真说了,许蕴喆恐怕再也不会搭理他,他只好什么都不说,闷头离开客栈。
许靖枢此前来这家客栈的初衷,的确只为了看看父母当初拍戏的地方,寻找那些在宋苇杭的日记中出现过的东西。他哪里想得到,住在这里的人竟然是许蕴喆一家?更不会想到,许蕴喆的外公居然是这样的人。
从客栈里出来,许靖枢又看见人来人往的街道。从全国各地不远万里而来的游客们熙熙攘攘地在街道上穿梭,路上有不少寻找客人住店的民宿老板,还有那些将外地特色食物引入本地的商人。商铺的门口播放着录好的吆喝声,机械又刻板。人头攒动的街上随处可见努力寻找一块清净照片背景的游人。
许靖枢不知这个古镇原本是什么样子,可肯定不是《不及夜深》里,秀宁一家世代居住的古朴小镇了。
因搬来以前,许砚深就提醒过他,不要对这个古镇的风土人情抱太大的希望,所以许靖枢虽初来乍到,但也不至于太失望。
他知道这个镇上一定住着不少好人,比如许蕴喆他们一家。他觉得许蕴喆和阿姨都很好,不过或许和外公那样的老人家生活在一起,太辛苦了。
像青川古镇这样商业化严重的地方,因为各类“特产”随处可见,反而显得“晴耕雨读”这样的餐吧稀有难得。
“晴耕雨读”自开业以来,生意一直不错。镇上酒吧街的营业时间到午夜零点以前,不少年轻人选择把这家餐吧当做清吧,入内坐一坐,聊天至深夜。
许靖枢本打算从餐吧的侧门入内,不经过餐吧大堂,但路过时听见里面传出《Salut d'amour Op.12》的旋律,便好奇地停下脚步。
他走近玻璃门,看见是一位客人坐在钢琴前演奏,餐吧内的其他客人无疑不在安静地听她演奏,即使交谈也是轻声细语。
隔着门,许靖枢把餐吧看了一轮后,猛然间发现钢琴的演奏者似曾相识。他眯起眼睛仔细看清,终于认出那是谁了。
正在这时,许砚深也发现站在门口偷窥的儿子,站在吧台后对他笑了笑。
许靖枢推门入内,径直走向吧台,没精打采地把书包卸下放在一旁。
“喝什么?”许砚深正在研磨咖啡粉,问。
“随便。”他想了想,“卡布奇诺吧。”
许砚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为他准备咖啡。
许靖枢烦闷得很,转过身,支颐望着弹钢琴的人发呆。
“不是说要体验体验镇上的客栈生活吗?怎么回来了?”许砚深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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