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容易下意识地为自己最亲近的人找借口,以为自己的“错眼”找台阶找借口——
既然不是他爸的问题,那必然是外人的问题。
如果没有沈昀佳……
如、果、没、有、沈、昀、佳!
他抹了一把脸,阴郁又凶狠地瞪着前方。
如果没有沈昀佳,他又如何会成到如今没有容身之处的境地!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那是又狠又准!先是攻略他爸,进来这个家后,再是他,通关打怪那样,而如今,时机成熟了,她便是圆满了。
如此这般,沈昀佳的面目在边想眼里前所未有地变得扭曲又可憎。
裤兜里手机一直在响,他一拿出来就看到屏幕上面不断闪烁着的他爸的号码,心烦意乱的当下,唯一的反应就是毫不犹豫地按掉。
还找他干什么呢?不是要把他送走吗?他自己走了不正好成全了他们?
他怒气冲冲地跑了一路,哪怕没有目标不知道要上哪儿,也知道离那个家得越远越好。
一路奔来,沿途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豆浆摊边有小孩儿喜滋滋地从父母手里接过甜腻腻的豆浆;背着球拍的同龄人三两成群地跟他擦脚而过,笑闹声洋洋洒洒地铺了一路;路边的大榕树上还有鸟叫虫鸣延绵起伏,日和风霁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明媚而美好。
美好得仿佛就是梦一场。
边想突然就茫然了起来。
他要去哪儿?他该去哪儿?他又能去哪儿?
昨天对王菁菁家事侃侃而谈的人是他,如今跟着跑出来无处可去的人也是他。站在局外他有多冷静淡定,现在就入了局就有多慌不择路。
是的,理智告诉他,他远远落不到伦理片里那些读书温饱都成问题的拖油瓶境地,他爸是什么身份?他要体面,要脸,家庭的和睦就是他的政治资本之一,光是这点,他就有无数法子能从他爸那边挖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王菁菁那种几乎要为学费生活费发愁的烦恼远轮不上他。
然而,情感却告诉他,他爸不再只属于他了。失去主心骨的巨大恐惧尤胜世界崩塌,昨晚听到消息他尚且能鸵鸟心态企图蒙混,可一早他爸那句“把小想送走”效果简直可以媲美核弹,须臾之间就把他仅存的一点点微末的期盼都炸得个尸骨无存。
他想,回头去了学校,自己会不会也成为众人私底下饭后茶歇的谈资?
他向前几大步踉跄,像个耗尽了电量的电动玩具公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档一档慢慢地降下来,直到最后完全静止。
他整个人呆愣在路边。
他是被小白蹭着裤腿的瘙痒感唤回神的,他这才发现自己不分方向地乱窜,最后竟然是停在了于锦乐家小区的门外。
小区大门是这只“山大王”的领地国界线,它时不时会出来溜达着巡视一圈,它现在是众人养着的公家猫了,鲜素结合,干湿任选,不再是只靠边想的猫粮来存活小可怜了,可它分明又是认得他的,边陲重地巡视完,顺路还便捡回了个爸爸。
这只流浪猫有着惊人的生命力与强大的痊愈力,它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善意,便颠颠地露出了它最柔软的肚皮与肉垫,又傻乎乎地给人送上门想当一只自来猫,可惜却受了一记闭门羹——于锦乐拒绝带它回家。
可它在遭受了人类明明白白的拒绝后,又能很快调整好自己,在于锦乐罪恶感还没消失前,它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地该吃吃该喝喝,继续它的山大王之位了。
聪明的小家伙,既然能看透于锦乐对它发自内心的喜爱,难道就不记恨他对自己的拒绝吗?
边想蹲在它的窝前,看着它在里头圈成一团猫饼,不由地想。
外头阳光正好,这傻猫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去晒晒太阳到处溜达,就出去大门外捡了个大活人后就回它阴暗的窝继续猫着睡觉了。
这窝还是他给它搭的,最开始于锦乐拿着鞋盒铺了件旧衣服就拿来给它当屋子了,可沿海地区夏天台风多发,那鞋盒用了不到几天就碰上台风过境直接给刮跑了,当时正好边想家那边有人搞装修,他跑到人家准备处理掉的废料里挑挑拣拣,最后捡了几块大小合适的,亲自拎着锤子钉子过来给它当了回奴才。
“你乐乐爹疼你,我总不能亏待你,是不?”他戳着它的猫头说。
这傻猫,到底是胆大包天还是认准了他不会伤它呢?被这样戳着居然都能纹丝不动地呼呼大睡。
边小爷人正郁卒着,看它睡得这般无忧无虑心无旁骛,心理一下就不平衡了,他继续戳戳它的猫头在它耳边叨叨:
“你倒是睡得舒服,你就好了,每天只管吃饭睡觉晒太阳,还有你乐乐爹疼你,什么时候也能来个人,把我捡回家就好咯——”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边想……?”
边想心想,眼下这种状态,到底是不该遇上熟人的。
他不知道自己盯着那团打着呼噜的猫饼盯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期间自己浆糊状的脑子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他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下来,又好像酝酿着闹一场大的,他心里冲动,又有所顾忌,人一旦有了顾忌,他就不再像小孩儿一样能为所欲为,他千般想万般想,思绪万千奔啸而过,却迟迟理不出一个源头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沙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