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爸又分明是个霸道内敛的男人,这种男人强势又□□,能扛事、负责任、有担当,他凭着一己之力撑起整个边家,把家人都纳入羽翼下密密地圈起来护着,可通常这种男人又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大男人主义。
沈昀佳进门的这几年,边想就没见他主动在家里帮着做过什么家务,平常喝完水杯子都就地放着,更别说下厨做饭了。有时候肚子饿了半夜起来找东西吃,也就是胡乱翻点现成的零嘴就着红酒随便填一下肚子就完事。
可现在,他爸居然说以后家里的早饭都他来?
哦,还说他们的孩子不能受委屈。
他们的,孩子。
翻江倒海的情绪在他体内乱冲乱撞,他得耗尽全部心力攥紧了拳头才能制止自己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指甲嵌入掌心,那入肉三分的疼痛尚不足以媲美他此刻心头上千万分之一的迸发。
厨房里的说话声停了一会儿,接着,边想又听到他爸说:
“要不我先把小想送走几天?”
那一瞬间,边想几乎目眦欲裂!
他将毛巾狠狠地掼到了地上,发泄性地踢翻了旁边的椅子,随后冲出了家门。
大门被带得“乓”一声巨响,响彻楼层的动静大得惊人,等他爸跟沈昀佳从厨房里赶出来,早不见他踪影。
第120章 “乐乐,我没家了。”
他夺门而出的那股劲儿将大门砸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不管不顾地埋头前冲,把边振华的喝声和沈昀佳的喊声都远远地抛在了后头,路还是他每天上下走个四五六遍都不嫌多的那条,可偏生这会儿楼梯间里灰扑扑的楼梯泛了黄的墙映在眼里都成了天旋地转的扭曲线条,他就像闯进了陌生空间的外来者,惶恐之下只能本能地乱窜。
楼下打完太极收摊准备回家的一群大爷见着他风一样地去又复返,笑呵呵地朝他挥手打招呼:“小想今天的晨练时间比往日长了啊?”
他居然还能回头胡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跑到一半突然就停下来了。
他透不过气。
鮀城新的一天堪堪伊始,没有阴潮天气的十二月一派春和景明的生机勃勃,花是红的树是绿的,可当晨间清新甜美的空气从鼻腔钻进去,沿着咽喉来到气管时,就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停滞不前了,那团东西无形无色,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地儿。
新鲜的氧气进不去,废弃的二氧化碳又出不来,供给赶不上消耗,穷途末路般的狂奔中,心肺供氧严重不足,他喘得不行,实在是难受得紧了,不由得张大了嘴辅助呼吸,大口大口地汲取空气,每呼吸一下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量。
然而效果杯水车薪。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往那儿跑,头脑乱糟糟的一坨,半点思绪都扯不出来,唯独知道鮀城十二月温婉得过分晨风居然也能刮得人双眼刺痛。
他想问他爸,它是他们的儿子,那他呢?
那个叫边想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它受不得委屈,那他呢?
什么又叫先把小想送走几天?
这难道不是他的家吗?
活到如今十八年岁,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绞,吸进体内的空气,似乎每一口都带着明晃晃的锋利刀刃,一片又一片,摧锋陷坚地剜在了他的肺上、他的心上,那是一种入骨三分尤不足以形容的疼。
太疼了,他想,自己吸进去的到底是刀子还是空气啊?
他看到他爸的转变,也看到了自己变得尴尬的地位。
以后,他爸跟沈昀佳,就要有“他们的孩子”了。
他们的家,圆满了。
可是,他呢?他就该是那个该被送走了的小想吗?
他糊成了一团浆糊的大脑中隐隐约约地浮现一条线,沿着线头,他似乎前所未有地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原来,这就是他小时候一直担心的继母与异母弟妹的问题。
如今,终究是“实现”了。
他怎么会那么天真呢?天真到居然会相信沈昀佳承诺的不会要自己的孩子?
她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聪明,以前老边心如磐石打定主意不续弦的时候,她不也有办法钻到身边来了?有这种心机,又何愁进一步摆平他这个半小不大的愣头小子?
怕不是连因为他这个拖油瓶跟娘家反目都是假的!
就像老边之于他,她娘家那边,才是跟她血浓于水的骨头之情!
他们家的关系就像一个天平,边振华是中轴,边想跟沈昀佳分居两端,她跟边振华有夫妻之谊,边想跟边振华有血缘之亲,当二者完全平衡时,他们边家就能达到一个全然和睦的理想状态。
可如今,随着她肚子里那个“它”的到来,这个平衡关系也算是不攻自破了。
本来她跟边振华的夫妻关系,就是少了这么一丝撕扯不断的血缘上的羁绊,这点羁绊放在以前是边想的优势,可现在又加成在了沈昀佳身上,天平的倾斜是必然的,他想,她这回总算是圆满了罢!
这些一步步的有预谋,是真让他觉得愤怒与恶心。
没有沈昀佳,他爸还是他爸,那么一个庄重严肃,沉稳可靠的男人,他自小尊敬、畏怵又孺慕的一个男人,他教会了自己什么叫责任,还教会了他什么叫一个男人的担当,像这种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自打脸地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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