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唯一老怀欣慰的要算老胡——他这回总算是心理平衡了,原来这个他最喜欢的学生并没有故意要针对他。
边想的变化太过明目张胆,大家都想不通他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发作。
是的,他发作的时机不对——边家刚出事的那几天,最该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他偏偏就沉下气来了,可如今事情已经定音大半,庭审又还没公布,怎么就偏是这档儿毫无预兆地反应出来了呢?
做多了青少年心理健康工作的老师们都知道,心智尚未成熟的大小伙儿自控力有限,旷课这种事可大可小,少了家里跟学校的束缚,都怕会一时热血上头在外面干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边想的旷课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候连班主任的课都说逃就逃,行踪飘忽无人能掌握,科任老师可以无视他,可春姐这个班主任不能。
按照常规,约谈和家访是班主任的两大杀手锏,再不济还能搬出学校,记过、处分、停学,随便哪项都是拿捏学生行为好方法,可就在这档儿,春姐发现,她小看了他们班这个挑起半边天的班长了!
初期约谈效果甚微,边想站在她桌前,态度诚恳,语气恳切,跟以往交代工作的时候并无什么不同,可这边应了她会注意要改正,回头依然要逃要退还是照常不误。
好吧,那便只能家访了。
春姐在鮀中带班执教这些年来,因学生逃学旷课不听管教上门家访的,还真是头一遭!可偏偏就是这头一遭,也让她的努力惨遭滑铁卢。
边振华出了事,目前边想监护人一栏上就只剩下个沈昀佳,可他早不当沈昀佳是一回事,加上他自己还存有点钱,经济上暂时不受控制,哪里能生忌讳?边小爷跟其他二代不同之处就在于他吃住随意,没有那么多穷讲究的毛病,五星级酒店住得来,破旧招待所的床位他也不挑,吃饭就更简单了,平时就没少吃路边摊,以往大家都说他这品质难得,眼下却成了控制他动向的最大阻碍。
他是不惧人,反而沈昀佳怕把他逼急了不回家,心存顾忌的总归束手束脚,春姐的家访效果可想而知。
无法,春姐只能再次约谈,这回口气严峻,字字锋利,“你这算什么?自我放弃吗?我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结果你看看你自己,瞧瞧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她被这个向来省心的学生气得狠了,张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桌上的白瓷杯盖都跟着跳了跳,“你以为就你最不幸吗?就你最委屈吗?是不是还觉得全世界都对不住你了!!”
她这是气得狠了,连标点符号都给逐字逐句地气了出来,咬文嚼字段落分明。
边想没接话,她就继续往下说,她伸手往教室方向一指,又道:
“你去看看别人——就看我们自己班上的义峰同学好了,你也当了那么久班长了,他家里什么样情况你会不知道?他家那种景况他都咬着一口气跑在众人前,你又有什么资格自我放弃?!”
边想这时才抬起头来,状似乖巧地说了句:“我没有,我不是,老师你别乱说。”
春姐眼睛一瞪,一双原本不大的单眼皮小眼睛竟撑出了圆溜的怒视感:“没放弃那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可边想又慢慢把头垂了下去,双手交叠在身前,做出一副受教的姿态来。
他眉目俊朗的五官相当占便宜,只要稍稍敛起冷光便又是师长们最爱的好学生脸,不止富有亲和力,看起来还特别可靠。
真是个狡猾的小孩儿,明明就是不听话又还非做出一副情非得已的作态!春姐见识过的各种各样的学生,眼睛一抬就晓得他后头有尾巴在晃,可偏偏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当下差点被他气笑,可始终是她看中的学生,她不信他会就此自甘堕落,于是她自己单方面收拾了一下心情,压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希望你能弄懂一件事,人一生太长了,可前头也就摆着两条路:一条是必须走的,一条是想要走的。很多时候,你必须把必须走的路走漂亮了才机会去走想走的路,有些路,你不走下去,就不会知道那边的风景有多美。”
又是一碗酸馊馊的鸡汤,边想闭上眼睛摒住呼吸就给干了。
春姐说:“你得自己想通,这事谁都帮不了你,还有,你还要想想自己肩上的责任,你是二班的班长,每一年的优秀学生干部都落不下你,你有以身作则的义务。”
这道理边想哪里会不知道呢?可是他有他这么做的理由,并且这还只是个开端,他自己都不确定能几时才结束。
于是他又认认真真地对春姐说:“老师,班长这职位,我申请卸职。”
春姐噎住,又拍了下办公桌,“为什么!?”
边想说:“因为我没法以身作则。”
说得他好像有多循规蹈矩似的,边班长大概是忘了他很早就是瞒天瞒地带头早恋、抽烟、开摩托车上学的那类人,够被马杀鸡抓去浸猪笼的那种。
春姐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最后闭着眼睛对他挥挥手,“你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记住我刚才的话,别辜负你自己。”
约谈过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情况似乎有所好转,虽然依然上课补觉,但好歹撑过了两天没迟到早退逃学旷课。
结果第三天,就原形毕露在体育课中途开溜紧把整个下午的课都给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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