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存款没有倚靠,背着巨债,每天两眼一睁,柴米油盐酱醋茶皆成负担,再没了收入,那就真是过了今天不见明天。
你看,今天解决了学费的问题,可明天还有房租、水电、吃饭的问题在等着他,他敢停下来吗?
边想前所未有地感到难堪,心脏像是被人用拧着扭成了麻花,半点气都透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击碎了他铺垫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防线,他又再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无助与绝望——第一次是他爸出事的那当儿,再就是现在了。
他想起曾经跟于锦乐说过的话——有能力上红榜的,你看学校肯放得过谁?
现在想来,那话还是说得太满了些。
学校的助学金体系再完善能怎样?管得了你吃喝住花吗?就算有所谓的生活补助基金,那也不是说申请就有的。那些同样递交了申请书的同龄人,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呼吸都重了三分?
重压逾千山之下,他已然不敢深究继续学业的意义——就怕一旦深究,自己便要动摇了那点儿薄弱得一推即倒的信念。
那是他爸对他的叮嘱,大概也是唯一可以跟他的“未来”能挂得上勾的一串虚无的梦幻泡泡,累极残喘不休时,他还要靠着这点儿微不可闻的谓之为“希望”的东西来撑过困顿。
首先他得敬畏它,而后才能生出追逐它的动力——
“我没有不让你出去工作,你好歹等、等……等生下来了再说!”他用力闭上了双眼,旋即又睁开来看着沈昀佳,“就算你能撑住,可它呢?你总该为它想想,他、他们都说养胎是最重要的……”
世事就是如此多变无常,曾经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不得这个小生命就地消逝的人,可如今却不得不为它的健康长成而结结巴巴地费劲口舌去说服沈昀佳珍重身体。
沈昀佳看着他笑,那笑容像是罩了一层名为母亲的柔光滤镜,只一句话,便又一次教他哑了火。
“可是……我们没钱呀……”
是啊,他们没钱——就光是这个理由,就足够直观、足够利落地终止了他们的一切退路。
日暮途穷,前路苍茫。
第165章 嗯,我在
街边的木棉花开了又落,春雨浸透了落英,花色潋滟不靡,待得棉絮轻飘遍布满城,鮀城便在龙舟水的冲刷中彻底入了夏。
南方的四季,总是与水扯不清干系,春有回南夏台风,热带气旋带来的降水总是强势又突兀,将整个城市洗涤了一圈后便卷着残余高歌北上而去。
时钟指针在零点时分重叠了起来,于锦乐在桌面上摊开一张英语周报,虚虚地盖住素描本的一角,这时房门口传来扭动门把锁的声音,他迅速把英语报往下一拉,彻底将素描本挡住,这才起身开了房门。
于妈妈端着汤碗站在门口,里头装的特地开了炉火做好的宵夜,他接过汤碗,一步一小心地走回桌前,于妈妈送完了宵夜也不离开,反而跟着儿子往房里走,视线锁定他桌面上那张摊开的英语报纸,“十二点了,吃完了收拾完该休息了!”
于妈妈自觉每天自己的任务就是盯着三个崽起居生活,饿了管吃渴了管喝,她自己在年少时期经历了最艰难的物资紧张的年代,所以至今对吃看得格外重要,总觉得人只要吃饱了就能发挥出无穷的潜力,而于锦乐现在临近高三,正是被重点监察的阶段。
“再等会儿。”于锦乐刚才分了心在做别的,英语报写了不到一半,他琢磨着待会儿赶不完的话明天一早起来补。
“天天这么晚,成绩又没点提升,都不知道你关在屋里头到底都在干嘛!”她说着,就要伸手去翻桌上摊开来的英语周报,于锦乐放下碗,眼明手快往周报上一按。
“别动我东西!”他拨开她的手,顺势压住周报,“我等下写完就睡了,你别在这儿。”
人都有逆反心,于锦乐也不例外,于妈妈生怕儿子叛逆期学坏,打从初中起就盯得紧,还专搞鬼鬼祟祟那一套,起初于锦乐抵触心还不强,关门上锁也很随性,后来发现自家老妈会趁他不在进他房间翻抽屉,还经常在他专心做事的时候站在房门口暗中观察,但凡于锦乐有任何一点她认为的“不务正业”举动,就冷不丁从后头冒出来厉声质问,于锦乐没少被吓,几次三番下来,于锦乐可是烦透了,关门上锁是常事,连带逆反心也被激发到了顶点。
她越盯得紧,他就更是在意自己的个人空间的保密,于是一人抓,一人躲,二人就跟猫抓老鼠似的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本来于妈妈也没想儿子在做什么事,就是习惯性地想掌握儿子的一举一动,现在他这么一躲,倒反而勾起了她的疑心。
于妈妈眯起了眼,锐利的眼神盯着于锦乐故作冷静的神情,趁着他没注意一把掀起报纸,紧接着,就见她满脸的狐疑化为了实质的指责,瞅着露出一角的素描本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又在画画!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告诉你你这就叫不务正业你明不明白?!大好的时间大好的精神就这样白白浪费,你对得起家里给你的三万块赞助费吗?对得起现在每月近千块的补习费吗!”
期中考过去了一个多月,他终于因为成绩过于“璀璨”而被忍无可忍的于妈妈拎去了补习班,六科就补了三科,整个周末几乎都被瓜分得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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