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啊,这个城市这么多人,都在日夜为着三餐温饱而劳碌不休。
边想收车后发了个短信,就先跑回家冲澡换下一身脏衣物,来到于家楼下时居然还没人在,他按下拨号键把电话打出去,对方这回倒是反应神速,刚接通就按掉了,再没多久,防盗门内一阵“蹬蹬蹬”的拖鞋声传来,穿着白T短裤的少年很快出现在视线中。
边想就站在防盗门外等他。
人造光线在通道上撒下了朦胧的黄晕,对方人影还没完全从暗色的楼道里全然显现,边想便先从那匆匆的步履中听出了三分急切。
不知怎么的,他整颗心瞬间拔高了起来,又重重地落了下去,血液在心血管里杂乱泵涌,他不自觉地在胸口位置压了一下,就怕下一秒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就要乱蹦着出来奔向对方。
下一秒,那道迫不及待的人影推门而出,一见着边想,便毫无节制地将笑意一股脑儿地推进了眼中,那明媚的笑意将水润乌黑的眼睛染出了明朗的色调,像揉碎了漫天冬夜的灿烂星河。
“这么早呀今晚!”
那身影炮弹似的冲了出来,速度没有半点儿收缓的迹象,直冲冲就对着边想直扑而来,空气卷动中带上一股薄荷味的凉气,边想伸手拦截住那股惊人冲势,还被惯性带得往后一步,他稳住两人身形后才轻斥出声:“会不会好好走路了?”
于锦乐缩了缩脖子,没有半点忏悔之意,“那不是怕你等太久嘛!”
边想往他头上一拍,柔软的发丝剪短之后带了点刺茬感,“安安和小遥就是这么被你带坏的——剪头发了?”
下午见他时刘海可还长得得往后撩。
“再不减下周一马杀鸡的推子在等着我。”于锦乐不屈不挠,“——你这话说得不对啊,我怎么就带坏安安小遥了?还不是赶着下楼来见你嘛!”
两人一起往小区外走。
“还狡辩!”边振华部队出身,令行禁止精确到毫秒不差,边想自小跟着他爸,深得真传,在守时守点上绝对可圈可点,“我可是刚到家就给你短信了,说了十分钟就十分钟,自己墨迹半天还有理了?”
于锦乐眼睛一转,“刚好陆景在跟我说点儿事。”
“他就是屁事多。”夜晚临近十一点,他们家附近宵夜大小摊档生意火爆,肠粉夜粥粿面汤小炒野味样样齐全,皆是鮀城特色,尝鲜的外地人、长期光顾的本地食客一茬又一茬地接踵而至,粤省地区口味淡又不嗜辣,边想前后左右看了看,问,“吃什么?”
二人沿街边绕了一圈,于锦乐也是兴趣缺缺,“去学校后门。”
那边烧烤摊档多,年轻人大多都喜欢去那边。
十分钟的直线路程,也不赶时间,慢慢走过去行了。
“陆景说程烁这个暑假没得休息,一放假就马不停蹄地去省城参加一个什么奥数夏令营,他要偷偷跟着过去——”
边想笑了一声,“他跟得了?程烁要去的那些个地方就不是他个小少爷花钱就能跟着进的。”
学霸的世界太遥远,于锦乐不懂,“为啥?”
边想手臂跨过他肩膀,大剌剌地就挂在他肩头,捏了捏他耳垂,“笨不笨?程烁那是奔着高考保送去的!陆景一大少爷的,没愁过吃没愁过穿的,家里也不指望着他考个B大Q大来光宗耀祖,他哪里挤得进程烁那道?”
“他高考选的术科吧。”于锦乐被捏得耳朵发痒,缩着脖子避开边想那只作怪的手,“模拟表上他填了历史——哎你别挠我!”
边想最后又捏了捏于锦乐那通红的耳垂后才放过他。
陆大少是真的陆大少,家境殷实,教育良好,不仅巴赫海顿舒伯特信手拈来,国画油画也皆有涉足,加上心思活络有点小聪明,前路从来不犯愁。艺术本就追求至臻率性与张扬,陆家有本钱,就专宠着他这根独苗苗了,若非陆景坚持,他早该飞越大洋彼岸去到属于他的艺术殿堂修成他的俄尔普斯了。【注】
“程烁跟他不同,高考是他的唯一出路,保送这么个珍贵的机会,他怎么的都得拼着去抢破头颅。”
都说陆景是个生活废材,娇气还矫情,凡事都倚着程烁的照顾,其实哪儿是呢?人家出门有司机,吃饭有厨娘,收拾屋子都有专门的清洁公司提供专业的□□,你道他不会骑单车不会烧开水?不过是从来不需要会这些罢了!他把时间和心思统统都空了出来,经济和环境都允许他任性自我,只要挑着自己想做的事做就好了,只不过是心中又存了那个人,便生出些刻意依赖的撒娇心思罢了。
“总之——”边想下结论,“你别看程烁成绩甩了陆景十条街,可事实上,正是因为别无选择,他才不得不奋力一搏,也就剩下这么一条路能让他勉强去争取跟上陆景了。”
于锦乐叹气,“人生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如果不是学校这个媒介,他们以后的生活根本不会有多大的交集。
“谁说不是呢。”换做以前的边想,哪里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在他爸的荫庇下,他看似豁达逢源的少年气下实则自负又傲气,也曾认为自己脱离了他爸的庇护单凭自己也可以高空翱翔。他在自己的“关系圈”中经营良好,用着各种虚虚实实的装逼来掩饰自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以为自己跟那些二世祖们不一样,以为自己是“成功”的,至少他是“有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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