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乐鼓着腮,又抿了抿唇,这才道:“昨晚稿子收尾,迟了睡,我妈进来见了,差点把画撕了。”
于家养孩子还停留在吃饱肚子读好书的阶段,上学就是学好课内的语数英化物政史,其他任何能引发孩子从课内分散思维的一律定性为“邪教”。像于锦乐这种赶工画画到半夜的行为更是被判定为疯魔,假期闲暇就罢了,开学前一晚还熬夜赶画让于妈妈撞见那不折腾是假的。
果然!边想在于家走动了这么久,早就对于爸爸于妈妈的教育方式心有了然,他虽然没资格去对人家长指手画脚,但有哄自家小男朋友的义务,于是摸着于乐乐的头,跟哄小孩儿似的:“哎哟我的小可怜,不气不气啊,我家乐乐最乖了。”
于锦乐闷闷地踢着步子:“我又不是于锦遥,我能那么不懂吗?可是她什么都不搞清楚就嚷嚷,大半夜在我房里又吵又闹,楼上楼下可都听着呢,丢人。”
于妈妈自小管着他们三兄妹丝毫不敢松懈,也是怕他们有什么行差踏错,凡事都盯得紧,什么都要一手掌控,对待小孩儿这叫谨慎,但到了于锦乐这个年纪,就成了折磨。
也是在这个时候,于锦乐开始成了于妈妈眼中“不听话的孩子”。
“嗯嗯,我家乐乐最懂事的,咱爸妈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别急,按照你自己步调来就好。”边家的教育跟于家迥然不同,边想无法体会到于锦乐这种被圈得紧紧的心情。
“我都躲得狠了,之前锁了房门她跟我闹,现在不锁吧她能悄悄开了门进来跟盯贼似的,但凡我做什么都能挑出毛病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很正常,尤其于锦乐的秘密比起普通同龄人还要晦莫如深,就是早恋也不是最正统意义上的早恋,于妈妈千防万防,盯着每一个跟自家儿子有往来的女同学看,就是可惜敌我不分,定位错误,防范方向出了岔,自家儿子早被狼崽子叼住跑了。
遇到这种“老婆跟岳母吵架老公该如何自处”的同类项问题,边想能怎么办?当然只能顺着毛安抚自家对象啊,他捏着于锦乐脖子后的软肉,一下一下地揉着,“还有一年,大学了去外地,咱就自在了,到时候你想画画还是想唱歌还能有人管着你么?”
于锦乐生无可恋地吊着脖子,“好累啊,就不能给个独立的空间我么,非得时刻盯着,打游击似的,她不累?”
“那搬出来么?我那边还有空屋。”
于锦乐瞪他,“你傻吗?”
边想理所当然地点头,“傻怎么了?你要开心,我乐意傻。”
于锦乐:“……”虽然听着挺傻的但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边想一点一点地捏着,于锦乐慢慢缓过了心情,这心情一缓过来就想起刚才好像给男朋友甩脸子。
于乐乐生平第一次谈恋爱,思想包袱三千吨,每天出门前都得对着镜子演示半天以求最好的状态见边想,夜里睡觉做梦都想着如何掩饰自己的缺瑕,可惜生活不易事有意外,年轻人自制力低又表情管理不过关,遇到类似的不顺都容易把过低过高的情绪波动外泄在脸上,一不留神就朝着恋人喷发出去。
他是男生,不是需要时时小心处处呵护的女孩子,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分前后主次或是谁一定要护着谁,这种完全对等的关系下,他不希望自己的垃圾情绪蔓延到对方身上。
——只是懂道理是一回事,如何执行却是难题。
他喜欢边想,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得不到任何回应甚至必须深埋情感的心理准备,后来契机降临二人关系转换,至今他都觉得那是自己撞了大彩,在他活了十七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跟人建立这种亲人之外的亲密关系,没人教他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周围甚至没有可以类比的参考项,于是只能愈发地压抑自己。
“对不起,一大早——”
没出口的话结束于一个脑瓜崩,他惊呆了,摸着额头愣在原地。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边想指着他,严肃道。
于锦乐继续呆,“抱——”
然后就在边想几近怒视的目光下自动消了音。
边想沉下来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可怕,可他还偏偏对于锦乐说:“我现在有点生气。”
于锦乐心有戚戚然,咬着嘴巴,自下而上瞄着边想,他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莫名中带着委屈,又下意识就想道歉,可边想的脸色实在太可怕了,他皱皱鼻子,闷闷地垂头。
“我缓一会儿——”边想说。
于锦乐缩缩脖子,边想接着说:“我就哄你。”
于锦乐:“!!!”
说不上是受惊还是乖巧,总之边想暂时还没消气,步子也愈走愈大,于锦乐飞快地跟上,跟他维持着前后一步的距离,过了一会儿,边想终于才又慢了下来,于是他赶紧刹住,二人前后亦步亦趋地得走了近百米,边想这才懒懒地回头给了他一眼。
“算了我也不勉强自己哄你了,我就问你,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于锦乐飞快摇头。
“骗了我?”
于锦乐迅速否认。
“那你道什么歉?”边想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于锦乐被吓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看他,跟受了惊的仓鼠似的顿住不动了。
本来就对这段关系小心翼翼的人,这会儿直接懵了。大概全天下的暗恋成真都这样,时时揣着一颗卑微的心,对方心有不快,便总是第一时间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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