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人了?”杨兴几乎是肯定的, 撞南墙似的问道。高考前这么大的关口,纪雨石不会明知故犯吧?可纪雨石不敢看他。
“是。”哪怕现在提起来纪雨石的火儿还在,“是我干的,那年我伤人了,师兄,就因为这个我才被学校开了,不是谈恋爱。不信你就问周老师去,她压根儿就没信过我和柔柔有关系,说自己的学生自己知道,还上家里找我谈话,劝我把事情和她说清楚。我没解释,把她轰走了……你是她得意门生,我也是啊,周老师可喜欢我了。可我把人伤了,她估计……对我特失望了吧。”
杨兴被震得够呛。原来这才是纪雨石被扔到外地的真相,一个17岁的高中生,一夜变天,不仅认了一个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还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
“伤的严重吗?”杨兴声音有些颤,他也是和人交过手的,为小光。
纪雨石抓抓耳朵,他瞬间的后悔没逃过杨兴的眼睛。“我不知道,我爸妈没让我处理,直接给我扔出去了。大概……大概是有一只眼睛伤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具体瞎没瞎……师兄你怪我吗?怪吧,我其实也怪,恨特么死自己了,每天都后悔。其实当年有好多个办法解决问题,我不懂啊,偏偏选了最没用的一种,一冲动把自己的后路断了,也把别人的前程断了。现在想起来真的……知道错了,也没用了。”
“那梁家知道吗?”杨兴不得不去怪他们,“梁语柔没为你说句话?”
“说了,我见不着她,梁忞说他姐在医院割腕了。可他爸妈不信,觉得是她太喜欢我了所以护着我。不在北京这几年,梁忞每个月给我打钱,我知道肯定是柔柔给的,她从小可疼我了,怕我在外面吃苦。其实也有机会说清楚,但因为我伤人,爸妈急着把我往外送,就……估计赔人家不少钱。师兄,我是个身上有罪的人。”
这是纪雨石最后悔的那一段青春,也是他成长里最漫长的那一年。
“师兄你怪我吗?看不起我了吧?”纪雨石坚信自己在球场上轻易不倒,但杨兴如果点几下头,他可能会坚持不下去,继续在痛苦的回忆里溺水挣扎。
“不怪,你那时候也……太小了,容易冲动。”杨兴感觉说什么都显得微不足道,错就是错了,和动机无关,但他不忍心苛责,“所以你那次……拼命把小光拽回来,是怕他和你当年一样?”
“嗯,我已经伤过人了,不能再有一个。”屋里没开灯,路灯照进来在纪雨石的鼻子下方打出一道心虚的阴影,仿佛整个人藏在杨兴的影子里,他感觉特别安全,“小光不能出事儿,别和我一样,他得好好高考。你以为我真怂啊?不是,我是怕你犯事儿,你这人……大傻逼吧?”
杨兴一直都在捏拳头。“师兄不会出事儿,你别怕。”
“小爷是那么好骗的人吗?”纪雨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该挨骂的人是杨兴啊。他一把开灯,指着被打破了的嘴角发火,怒气蹭蹭往上涨。“都特么的破相了!我的错我认完了,你的呢!你找了他们一个下午是不是!”
“是。”杨兴没想他变脸这么快,“但脸上是你打的,算工伤。”
“是你大爷的是!到时候他们找你了小爷可不管,我就看你挨揍!”纪雨石指着他骂,下一场躲是躲不开了,“你打的哪个啊?”
“光头的啊。”杨兴一五一十地说,“最高的那个叫串儿青,他问我截人干嘛,我说这位哥们儿今天必须挨顿打,因为他碰了我师弟。那人倒是有意思,没拦着,说你俩找地方解决去,但想清楚了,不管谁把谁揍趴下,他都会带着兄弟找回来这一顿。”
得嘞,刚要下去的火又蹭上来了。“那你特么的也打?杨兴你那保送是不是托关系了啊!”
“打啊,我说过,真碰上了师兄说了算。”杨兴两只拳锋全挂彩,指节上模糊一片,红森森的。
“行,你行,你多牛逼啊,你多英雄啊。”纪雨石气得没法子,找没用完的酒精棉球替他消毒,“真不想骂你丫了杨兴,你当年保送肯定有水分。”
伤口被酒精一刺才开始疼,细细密密,密密麻麻,一看就知道打到墙上过。肉里掺着脏沙,纪雨石拿棉球蘸一下酒精,再擦一下伤口。
“别动啊,清理不干净会发炎,小爷可不管你。”纪雨石抻他一把,“疼不疼啊?”
杨兴想说不疼,转念又改口:“疼着呢。”
“真的啊?”纪雨石信了,后悔刚才粗鲁,“那我轻点儿啊……师兄你也别怕,他们找你,还有我在呢,咱们两个跟他们干,不吃亏。”
“你傻啊!”杨兴骂得格外温柔,“再打回去还有完没完,你甭管了。来,叫师兄摸摸小脑壳。”
“摸你大爷……我才不傻呢,小石头聪明绝顶。”纪雨石疼得心如刀割,突然思路就转到别的地方,“师兄咱们的尾款收了吗?”
嗬,还知道收尾款了,会做生意。“当然收了,人家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还能差咱们那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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