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再见,他们从不说再见。单肩挂着的黑色书包晃悠了一下,祁川把手塞进口袋里,快步跃过路边的水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角。
祁川没回家,他去了蓝狼。其实今天没什么事情,但是他就是反骨的劲儿上来,不想回到所谓“家”的地方,他想找个谁战个痛快,或者……或者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孟老板新做了个指甲,深蓝色的甲片在人眼前晃悠着,祁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和某位前来搭讪的男客人假意说笑。网吧拐角随便搭了个台子当餐桌,一群人为了最后一桶老坛酸菜面差点打起来,祁川坐在最边上的塑料凳上,端着碗红烧牛肉面嚼了一会就没了胃口。很吵,很吵,好像有不认识的人唤了声Q1,有人欢呼有人愤恨,网吧嘈杂一片,祁川的思绪早就抽离了出来,但还是觉得很吵。
很吵,而且很无聊。
还有多久?祁川翻开手机看日历,七月快结束了,到明年六月高考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十个月,三百天,其实不长,快了。
他还要无意义地消磨三百天的人生,可就算越过这三百天,他也看不到未来。
心里焦躁的火又烫又冰,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的末梢。旁边俩个黄毛玩闹似地推推搡搡,其中一个人的胳膊肘几次打到了祁川的肩膀。火焰找到出口就要喷发而出,祁川点满戾气的嘲讽就挂在嘴边上了,而他的注意力却被一条新信息及时地抓了回去。
短信来自一串还没来得及存的号码,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明天还要下雨,记得带伞。
天知道对方为了编辑发出这条短信,挣扎犹豫了多长时间。一份沉得掂量不了分量的心意化作十个字,横在没什么温度的电子屏上。机械字体不如他手写的文书漂亮,祁川愣了一下,然后将这个号码加进了新的联系人里。
郗白,郗--操,半天翻不到这个字。祁川按退格删掉了XI,干脆打上了三个字。
小白兔。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通讯录里最特别的备注了。
他无意识地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一会儿,然后第N次被身后若无旁人地打闹的杀马特撞到。
祁川猛地握着手机站起来,手掌推着其中那人的下巴就把人抵在了墙上。剥落的墙灰蹭在杀马特的黄毛上,像一把稻草上脏兮兮的浮尘。
郗白就快要睡着了。在他即将陷入浅眠的时候,枕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好,晚安。--祁川。
他等了好久,但他等到了。
郗白半面脸陷阱枕头里,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然后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柠檬
二零零八年七月三十日,才转晴不到二十四小时,这座城市里积攒了多日的雨水就被蒸发殆尽了。大暑已过,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只要在街上走不到十分钟,衣服就能因汗而湿透。
坐在教室里更难受,风扇对于塞满五十多人的班级并起不到什么作用。又闷又热又困的高中生们使劲儿拿卷子扇着风,坐在两边的人会把身子往瓷砖上贴,女孩子纷纷把长发盘起……好在他们阶段性地熬到头了,这是准高三暑假补课的最后一天。
一向怕冷不怕热的郗白都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他眯着眼睛穿过空旷的操场,正午的日光亮到刺眼,视野中的朱红色塑胶跑道因为热浪浮动着,走进器材室的时候他也有种被冷气拯救了的感觉。赵海仰靠在椅子上打盹,祁川不在,郗白轻手轻脚地走到隔间,拖了一张体操垫出来坐下。
虽然距离第一次走进这里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郗白已经有种一整个夏天都是泡在这里度过的错觉了。变化的是小窗外是晴是雨,不变的是窗外槐树上从未停下的蝉鸣,祁川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郗白听惯了他平稳的呼吸声,安逸的时光从自己翻动的书页间缓缓走过。
这些声音,光影,水汽,甚至空气里的灰尘,烟味,全都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他觉得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这个七月,还有那种……有些犯困又舍不得睡着,偷看少年的睡颜再暗自心动的感觉。
他在不舍。他觉得他大概是这整座学校里唯一一个不希望补课日结束的人了,暑假的到来意味着他有近一月的时间见不到祁川。虽然之前两年也就这么傻乎乎的过来了,但正当靠近了那个看上去遥不可及的人,尝到甜头之后再度拉开距离,他就会觉得格外失落。
这么想着的时候,外头响起了门声。郗白的手指倏地攥紧,等待着那个人走进来,他还要努力给他一个自然的微笑作为问好。
而他很快发现,脚步声是重合的。祁川和施钧洋一前一后出现,同时仰头灌着冰可乐,手里还拎着个袋子,看上去刚从小卖部回来。少年无一例外满头大汗,他们把牛仔裤裤脚卷起,T恤短短的袖子也翻上去,施钧洋拉起衣服下摆擦汗,下一秒就想把衣服直接掀起来脱了。
而他的动作在看到郗白的时候硬生生被收了回来。
“咦?小……不是,”施钧洋又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小哑巴,他有些惊讶,“学霸大人怎么在这儿?”
上回一起走过公告栏的时候,祁川还指给他看过,红榜第十一位,郗白。“他有名字,叫郗白,这字认得吗?别一天到晚小哑巴小哑巴地叫,人家用一张数学卷子就能藐视你。”祁川这么说道,并附赠一个鄙视学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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