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哈里(*2)。”总统头也不回地说,飞快地写着什么,“你今天来得真早,我们的德国朋友有什么消息吗?”
“假如一点无关紧要的小冲突也算是新闻的话。”外交顾问摘下眼镜,“几艘驱逐舰护送一批物资绕过冰岛的时候碰上了德国潜艇,于是发射了几枚深水炸弹把它吓走了,就像打跑一条流浪狗。谁都没伤着。”
“希特勒在忍耐,当然。”总统转过轮椅,点燃了烟斗,“我也是,政治光谱两头的极端分子都在吵闹不休,要讨好两边真是累得够呛——《纽约时报》刊登的那份有趣的民意调查(*3)你看了吗?。我们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干草,就差一点火星。”他若有所思地吸了几口烟,忽然露出那个著名的、胸有成竹的微笑,“总会有事发生的,谁知道呢?”
tbc.
1: Gaelic,爱尔兰及苏格兰部分地区的方言。
2: Harry Hopkins,罗斯福的重要顾问之一。1938-1940年任美国商务部长,二战期间担任首席外交顾问。
3: 1940年12月盖洛普做的一份民意调查,询问民众美国应该保持中立还是参战救援英国,两个选项的支持率不分上下。
作者: vallennox 时间: 2017-8-29 11:57
第4章
“你确定?”鼬鼠斯蒂芬小小的眼睛疑惑地眯了起来,好像在琢磨一份错漏百出的账单。
“是的,”费尔南多耸了耸肩,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盯着防波堤,“为什么不?”
斯蒂芬?帕森斯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嘴巴张开了又闭上。俄克佬很响地哼了一声,低声咕哝了一句“你又不是他妈”,把小个子拽走了。
校场那边有某个小分队在跑步,不时响起刺耳的哨子声,好像在训练猎狗。费尔南多·琼斯原地站了一会,大步向海边走去。
“听说你要去挪威?”
海因里希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补足舰船细部的阴影,才从画纸上抬起头,瞥了费尔南多一眼,“你消息蛮灵通的嘛。”他不冷不热地抛出一句话,换了支铅笔,继续在纸上涂画。阴天,海面呈现出一种沉郁的蓝灰,一队P39在列克星顿号的甲板上起飞,远远看去好像一群排列整齐的蜻蜓。
费尔南多搜遍了所有的口袋,摸出一支压扁了的香烟,点上,在中尉身边坐下来,“在画什么?”
“就是你现在能看到的东西,海港,军舰。”金发的中尉啪地合上画夹,扫了一眼身后,“你和你的小团队分开了,真少见。”
“我们又不姓沃伦。”费尔南多耸了耸肩,吸了口烟,眯着眼看在微风里起伏不定的海面,“挪威要去几天?”
“不知道,或许几天,或者从此调去那边——听说他们总是很缺人手。”海风撩乱了他的金发,绿眼睛的军官不耐烦地拢了一把,他抱着画板,摇晃着两腿,像个逃课的小学生。
“我猜我会想念你的。”
“把那该死的烟掐灭,费尔南多,我痛恨焦油和尼古丁。”
“什么是尼古丁?”
金发的中尉用力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吗——”他开口,随即被一阵喧哗打断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寻找噪声的源头。一架“眼镜蛇”忽然脱离了队列,像只中弹的野雁一样坠向海面,又在最后一刻陡然爬升,画出一个漂亮的U字形,口哨声和喝彩声响成一片,那架P39得意洋洋地在空中盘绕了一圈,掉头冲向“列克星顿”号,吓得上面的人们四散逃开,歼击机堪堪掠过飞行甲板,重新归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弗兰克。”费尔南多喃喃地说,无力地打了个手势,“这个疯子,他死定了。”
“要是他撞上了列克星顿号,那死十次也不够——我叫你灭掉烟。”海因里希冷冷地说,伸手把香烟从对方嘴角夺下来,丢进海里。中尉把画板夹在腋下,跳下防波堤,“你搭讪够了吗?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继续画画。”
“事实上,我在想——”
“你在和一个军官说话,二等兵琼斯。”
“事实上,长官,我在想我能不能请您去喝杯咖啡什么的,您知道,就当是送行,祝好运,诸如此类。”费尔南多眨了眨眼,“很遗憾您的语气和那个死板的诺里斯少尉一模一样,长官。”
“很遗憾您的语气和那个下流的康奈尔一模一样,二等兵琼斯。”海因里希学着他的腔调,狡黠地歪歪脑袋,“咖啡?”
“配上金枪鱼沙拉三文治也可以,长官。”
绿眼睛的年轻人笑起来,点了点头,随即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掩饰什么似地移开了视线。又一队歼击机从甲板上起飞,轰鸣着冲向灰蒙蒙的天空。
——
弗朗西斯·康奈尔觉得自己在短短五分钟内经历了从罗马皇帝到阿拉巴马种植园黑奴的巨大转变。他从机舱里跳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接受了暴风骤雨般的喝彩和肩膀上几下友好的捶打,但此刻他正站在查理·麦格雷上校的办公室里,紧张不安地咽着唾沫。不是说人在焦虑的时候会后干舌燥吗?他反倒像匹闻到燕麦香味的牡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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