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结果都不如今晚如何度过重要。
“他回来了。”
杂货店的掌店姑娘小步跑前拉住正往家里走的他,小声又谨慎地冲他耳边说了一句。穿着红格子连衣裙的小女孩儿藏在她身后,闻言冲许稔露出一个天真懵懂的笑。
许稔垂眼,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就当冲掌店姑娘道了次谢。想了想又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找出颗玻璃糖,弯腰塞到那儿小女孩儿手心。
没有女孩儿能不对好看的人动心。她收了许稔的糖,再次绽放个明朗笑容,又红着脸躲回母亲裙摆后。
许稔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转了身朝反方向漫无目的走远。像归期不定的断线风筝,离了巢的燕鸟群鹤,春末滴落无底沟的冰凉雨水。
离开破壁砖瓦,破碎冰凉的酒瓶,毫无人气的居所,龃龉叵耐的辱骂推打,永不见光的他的阁楼。
他又能去哪里呢。
“是他?”
“对啊,”钟纾叹口气,“许家原本过得挺好的,结果两三年前他爸染上赌瘾,把家底都赌光了。那会儿后他母亲就离开了,在外边儿也没个消息。听说后来他父亲存了心不想让他妈找到他们,才搬来的埠安。”
“我也只是听说。你知道这种八卦三言两语就可以传遍,”钟纾补充,“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
钟麓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弄清到底是哪儿来的漂亮娃娃,没想到只是问了问这周围有没有跟他差不多大,一个人来来往往的男孩儿,却被钟纾一下猜中是谁,还恰好是他对门那栋同层楼的住户。
“还有个消息不知真假。上次去菜市场买菜,恰巧碰到那男孩儿,有个老婆婆神神秘秘跟我讲了两句。”
“她说他爸爸,许家小孩他爸爸——”
“曾经是个杀人犯。”
那么一切疑惑的都有了答案。为什么那帮人见了许稔就不敢上前,为什么他从来都是一人来往。
明明只是偶然伸手帮我自己的陌生人,可能日后也再难遇见,而牵扯出的背后这么一大团乌七八糟的事儿却让他说不出缘由的心乱烦躁,沉闷皱眉。
“他应该日子很不好过吧。”钟纾最后说了一句。
不止吧,钟麓想。他想起昨天少年转身离开时被风掀起的半截衣袖下露出的一小块儿肌肤,太过白皙以致其上几条弯曲生怖的疤痕清晰可见。
风吹过窗口蔷薇,花骨朵被看不见的力推向对面黑暗阁楼,他从未见过那里亮起过光。
他能……再见到他吗。
“邮局附近是吗?”
钟纾选的出租区往左了直走是片废弃了的旧式小学。他要跨了小学往东了去,才是人多一些的闹区。钟麓惦记着要替姐姐跑去拿份快递,大中午还下着雨就出门往夏日里走。
烈风狂温中蝉鸣声尤是喧嚣,蒸腾着连空气中迷蒙水汽都隐约可见。有几只不常见的彩色蝴蝶挥舞着往废弃教室飞去,像围绕着指引着谁跟随它们前进。
他想起小时候他曾不知哪里读来的一则童话,泛黄的书页上信誓旦旦写着说在新的一年里见到的第一只蝴蝶的颜色,就代表了你这一年生活基调和好运与否。鹅黄色象征着和暖温柔,蓝黑色则是会掉入忧郁低潮。
钟麓抬头望见离他最近的那只柑橘凤蝶。不远处的教室尽头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莫名耳熟,让人忍不住拾起步伐往那儿走去。
很久之后他想起这一段心血来潮又莫名其妙的相遇,还是觉得或许就是俗称命运或宿命中的冥冥抉择。按理说他并不是会好奇周遭事物的人,却在听到那段时有时无的悦耳钢琴声时选择前进着去寻找声音的踪迹,然后停留在那扇未关紧的木门之前,透着布满尘灰与蜘蛛网的糟旧罅隙中,看见那只真正的蝴蝶。
那是蔷薇的颜色。钟麓还认真想了想。有光透过窗户映照在他身上,是热烈的红色,却被男孩自身的白中和冲淡了几分,再透过一层模模糊糊的薄窗,倒显出一种蔷薇般引人注意的淡色嫣红。
钢琴是悦耳,熟悉且令人着迷的。他曾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循环过这首《secret》。在冗长乏味的失意岁月里他几乎要忘了曾经听这首钢琴曲时候恣意柔软的心情,却没想到在这偏远地还能重温且,由此再遇见那个少年。
他弹得很轻,像不想被他人发现。却也不失该有的力度,每个音节都清楚发声,轻巧流利,让人沉默地听了整首都没敢出声打扰。
一曲毕。
许稔长长地舒了口气,手还停留在黑白键上没有拿下,等那阵缭绕的余音消散,他才像完成了什么郑重仪式一般缓缓合上钢琴盖。
心里没有那么闷了,他想。
偏偏在这时,不急不慢的叩门声突然在教室外响起。
许稔瞬间呆愣原地,条件反射几乎就想转身逃走,却在这时听见门外那个模糊挺立的身影小心翼翼开了口。
“很好听,”那是个陌生,年轻又带点磁性的好听声嗓,“secret,很好听。”
钟麓甚至看得见那个瘦削的身影在不自觉颤抖,似乎是惊于有人从头到尾偷听他的琴声。他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跟那人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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