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对这种阴冷已经习惯,开了灯就即刻往里走。宁致领着家属进来,关好了门。
每台冷藏柜外面都贴着编号,苗苗又是被新送来的,就被存在外侧。
宁远找到了,把柜门拉开,兄弟二人齐齐鞠躬,几秒之后才重新站起身来。
最开始的雾气一经散开,苗苗的脸便露了出来。她的脸上并无创口,却被冻得青白。
停尸间里的灯是冷光,衬得那张脸更多了几分可怖。
孩子爸一个支撑不住顺势跪在了地上,她妈妈则扑过去,扒着柜门,伸手要去摸孩子的脸。
“是妈妈对不起你。”
“苗苗,妈妈爱你。”
“妈妈爱你……”
柜门敞开得太久会影响尸体的存放,对后续的解剖工作造成影响。
现在家属也已经认清了死者的身份。
宁致弯腰把男人扶起来,宁远则在这位母亲面前再次鞠躬,又示意她松手,“您请节哀。”
没有人能估算一个母亲在绝境时所产生的力量,宁远使力几次,都没有把她的手从柜门上掰离。
她这时倒是不哭不喊了,只是死命地扳住柜子,就好像这样就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余华先生说过,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宁远想起这句话,倒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得到了却再失去,是谁也没办法承受的事。所以关于这个哲学话题,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开。
就像是……他自己之前所经历过的一样。
宁远怔愣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重新面对眼前的局面,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事,一来自己难过,二则容易引起纠纷。他又不敢太过于用力,只好向哥哥求助。
“这样手会冻伤的。”
“不用……”女人见宁致过来了,有明显的躲闪,反抗也愈盛。
宁致每逢案件都必出外勤,在现场周边追捕嫌疑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时间久了,手臂上的力量又如何是一个普通女性能抵抗的。他又趁着对方说话分神,便立刻把她的手掰开,又把人拉起来顺到外侧。
宁远瞅准机会立刻去关柜门,女人哀嚎着扑过去,被她丈夫给抱住了。
宁致则半拉半劝地把人哄出来,说,“经您同意之后,接下来会进行解剖工作,届时请您到现场监督。”
“我不同意。”女人被拉出来,起初只是朝着门口那里扑,现在却是立刻仰了头哀嚎。
她丈夫站在一边有些无措,女人又去拽了他胸前的衣襟,把人摇的直晃,仿佛地动山摇似的,“我不同意解剖,你也不能同意。你要是敢签字我们就离婚!”
“好,不签。”男人怔了几秒,愣愣点头。
最后是三个大男人一起努力,这才把她给弄回到大厅里的。
她起初还哭,后来缩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动静和声响。宁远递了几次毛巾和热水,都没有得到半丝的回应。他只好转向孩子的父亲,“等您再来支队的时候,记得把孩子生前的病例和拍过的CT都拿过来。”
“那是不是就不用解……了?”孩子爸对说出那个词自然是不忍的,他瞪大了眼睛朝着这边看。宁远被刺了一下,不好说什么,只好摇摇头。
现在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按照规定,家属的诉求已经不是要必须采纳的范围了。
大门外的夜比平日里更重,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是要顷刻间便压下来似的。
宁远把家属送出去,得到了暂时能喘息一会儿的时间。宁致则伸手把人轻轻揽住,示意他一起往回走。
现在静下来了,停尸间里发生的那一幕又冲进了脑海里。宁远完全靠着他哥在走,自己则闭了眼睛调整情绪。
“幸好我当年,是没有被送进那个地方的。”
“嗯?”宁远几乎是在嘟囔,宁致没有听清楚,只好停下来,“怎么了?”
宁远又低低重复了一句,这回宁致听清楚了,把人扶好,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只觉得心口的位置中了一枪,是那种鲜血淋漓的痛感。
“远远,再胡说就把你调离岗位了啊。”宁致调整好情绪,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们俩之前便就工作的事做过讨论,宁远明知是自己的选择,现在可能是夜太深了,又触景生情,便生出一些矫情来。
“对不起。”宁远也跟着笑,“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我也应该放开,而不是拿着害怕你担心而作为借口。”
他还要再说什么,宁致却一转身把他轻轻抱住,“别说这些了,哥哥爱你。”
亲人之间说一个“爱”字总是难以启齿却又坦诚无比,就像是此前苗苗妈所表现出来的真情流露一样。
宁远在这个温暖的怀中靠了一小下。两人再没说什么,并肩朝着往回走。
他低头看,发现腕间的珠子果然闪了一下,是很漂亮的紫光。
第037章
这一次,众人又是在支队过得夜。
第二天,天色大亮,晨光透着窗户打进来,宁远便也醒了。
屏幕上有明晃晃的提示,07:28,距离闹钟的时间,也只有两分钟的误差。宁远被手机晃得直眯眼,却也下意识去关闹铃。
他们睡得时候已近凌晨,到现在已经足足趴了七个小时,甫一起身,两条胳膊都叫嚣着抗议,又酸又麻,有一瞬间宁远甚至觉得不是这胳膊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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