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是哭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脸是泪,背上全都是汗。
她盯着天花板不敢眨眼,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她手脚都在抖,脑袋炸裂一样的疼。
苏红挣扎着坐起来,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报纸,是邻床的家属刚刚在看的,她急需一些东西转移注意力,慌慌张张地拿起报纸,只瞥了一眼就愣住了。
“昔日中考状元竟遭开除?谁来为当代学子的诚信缺失买单?”
加粗的大标题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咣”一下砸到她头上。
她没读过什么书,看起报纸很费劲。她瞪着眼,捕捉到“抽血”、“作假”、“性别”、“苏某”几个关键词,这些词语已经足够串成一个完整情节。
谁能救救她儿子?苏红突然喘不上气,她无助地转头望了一圈,想要问问谁能来救救她儿子?
这份报纸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她就是被压死的那只骆驼。
病房里的其他人全都吓了一跳,不懂3号床的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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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苏星刚准备出门,接到了苏红的电话。
“你在家吗?”苏红问他。
“在,”苏星说,“马上就去医院。”
“我房间衣柜里有个盒子,”苏红声音轻柔地说,“你帮我拿来,里边是我的婚纱,明天是我和你爸结婚纪念日,我想穿。”
苏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想起这是在打电话,苏红看不见,于是说:“好。”
他进了苏红房间,打开衣柜,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白色纸盒,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桃红色爱心。
苏星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件白色婚纱,繁复的蕾丝衬在领口上,蕾丝边泛着黄。
盒子里还放着一张婚纱照,场景很有时代感。苏红抱着一捧塑料玫瑰,挽着林强的手臂,两人肩并肩站在大红背景板前,笑得很快乐。
他静静看了一会这张照片,小心地抱起纸盒到了医院。
苏红取出那条婚纱,十指在领口上轻抚着。
“你爸用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的,”她神情温柔,边回忆边说,“他自己的西装是找人租的,一天十五都心疼。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他也就见我穿了一次,你说亏不亏?”
“不亏,”苏星回答她,“我爸觉得值。”
“他就是讷,”苏红笑了笑,“裤子都穿烂了也不舍得换新的,对我们俩就舍得花钱。”
“我爸他......”苏星哽住。
“帮我穿上,”苏红张开手臂,“直接套上就行。”
苏星给苏红在病号服外套上白色婚纱裙,由于浮肿,苏红胖了不少,裙子背后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
“笨手笨脚!我自己来。”苏红嗤他,手扭到背后想把链头再往上拉点儿,拉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我胖了,当年穿着都大,还得夹子在后腰。”
“没事儿,”苏星抚平领口的蕾丝,“一样好看。”
“真的?”苏红问。
“真的。”苏星认真地回答,“特别好看。”
“行,”苏红坐在床沿,“你给我拍个照。”
苏星打开手机相机,苏红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捂着脸有点儿不好意思,忸怩地说:“等会儿等会儿,我再换个好点的姿势。”
她把裙摆摊开,手掌在脸上搓了几下,搓出点儿血色,再把手搭在膝盖上。
苏星透过手机屏幕看着苏红,她头发掉了很多,额角露出青白的头皮;脸肿的厉害,把眼睛挤成一条缝;泡泡袖把手臂勒出一圈肉;由于背后拉链没拉上,腰上、领口都不平整。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羞涩和局促,长呼出一口气,问:“我好看吗?”
“好看。”苏星眼眶发酸,按下手机快门键,笑着说,“老爸老妈结婚十九周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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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苏红突然睁开眼。
苏星在床尾支了张躺椅,窝在上面睡着。他人高腿长,整个人蜷缩着,姿势看着就不舒服。
苏红借着微弱的月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手掌摸到枕边放着的婚纱,腰带内侧有个小口袋,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她发现自己病了的那天,就在裙子里藏了一瓶安眠药。
苏红平躺在床上,手里紧握着小药瓶。
苏星翻了个身,嘴里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苏红浑身一抖,屏息看着天花板。
墙上挂着时钟,秒针嘀嗒走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一秒、两秒、三秒......
苏红在心里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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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邻床的病人醒来上厕所,碰倒了暖水壶,把苏星吵醒了。
窗外透着朦朦胧胧的天光,他拧亮手机,清晨六点十八分。苏星半坐起来看了一眼,苏红安稳地睡着。
邻床去完厕所回到床上又睡了,发出沉重的呼吸声。苏星躺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
他洗漱完,拿着保温壶去医院食堂打了一份营养餐,回到病房打开了床头的小灯,昨晚有个初中生找他代写作业,他打算趁着现在把活干了。
苏红背对着他侧卧着,苏星掖了掖被角,被子里咕噜噜滚出来一个塑料小瓶子。
苏星皱眉,拿起瓶子对着灯光一看,瞬间像是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浇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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