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李遇安皱皱眉头,他不懂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杨思远一定出了什么事。
杨思远在前边仿佛行尸走肉一样挪动,李遇安便悬着一颗心慢慢跟着他往前走。
这么多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一进门,杨思远直接倒在床上蜷缩着。
而李遇安,则是停在门口一步都不敢迈进去,眉头拧得更紧,扯的他额头又泛起疼。
他走哪儿呢?根本没地方走。
地上、桌子上、甚至床上,纷纷散散地都是碎纸片。
有些稍微大一些的纸片,都是皱巴巴的,像是被人用尽全力生生扯开。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去看那衣柜。
衣柜门上再也没有层层叠叠扎上去的画,仍然留在上边的只是一个个细小的孔,无序地排列着,张牙舞爪一样嘲笑着对面床上的人。
“踩吧。直接踩。”他听见杨思远无力的声音传来。
他还是蹲下去,用手拨了拨,清出一条小路来。
他低着头小心地从那小路来走过去,坐到床边,背对着杨思远,没有说话。
“李远啊。”杨思远像平日里一样叫他。
李遇安听见这个带着玩笑意味的称呼,稍微松了一口气,偏头应了句。
“今天,能不上课吗。”杨思远说。
李遇安低头顿了顿,说:“好。那我……”
话未说完,杨思远便说:“你别回去。你别回去。在这儿坐会儿行吗。”
那声音竟带着恳求的语气。
李遇安回头,看着他。
他双腿曲着,胳膊挡着脸,李遇安仿佛看到了这样缩在床上的自己。
“好。”话音落了,他才发现,杨思远胳膊上青了一块。
他想问,却不敢,于是只是默然地坐着。
空调有点嗡嗡作响,此时在落针可闻的屋子里竟显得喧嚣。
窗外的太阳缓慢移动着轨迹,地上的光越拉越长,借着光源,李遇安看见了一小块有些熟悉的纸片。
他回头看看杨思远,没什么动静,便轻轻弯腰下去捡起来看。
那是个小亭子。
他想了想,然后起身看看写字台对着的墙——那是扎在那里的那张公园的图。
杨思远和李遇安都很喜欢的那张图。
突然间,他心里有些空空的,像是丢掉了什么,却又无从寻找。
他轻手轻脚地蹲下翻找着,手里慢慢攒出了十几张纸片。
“李远。”正在找的时候,杨思远突然喊他一声。
他被吓了一下,好像心虚一样一下子背过手去应了一声。
他站着等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杨思远说:“吓到你了吧?”
他想说不是,杨思远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听见杨思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攒那么点力气。
“我啊……今天跟我爸说了要考美院的事。他今天……心情可好了。你也知道吧,他们最近没吵架。我就想啊……是时候了吧……然后呢,我就特别特别特别,真的是特别心平气和地和他商量。再然后啊……”
他停住,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乱糟糟的发丝间露出双眼,没红眼眶,没留眼泪,却看得李遇安心下一沉。
“我就醒了。”他继续说道。
一向不会揣摩别人心思的李遇安这时候却听懂了杨思远前言不搭后语的这句话。
他学美术原来是梦,而现在,他被打醒了。
李遇安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思远仿佛没想要什么回应,说完后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僵硬地缩着。
两人对视良久,李遇安才开口说:“你胳膊上伤了,你家里有药吗?”
杨思远静静地看着他,这样毫无活力的眼睛让李遇安怎么相信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杨思远?
李遇安能想到,放在平时,杨思远会借机打趣他,或是呲着牙调笑一句,或是只是暖暖一笑道个谢。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仿佛一具石化的空壳。
杨思远看了他好久,低声回了句:“那你呢?你胳膊上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有气无力,还有些冷冰冰。
李遇安一怔,左臂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刻意把疤留在上臂,刻意用袖子遮住,刻意掩盖着这一切让自己至少看起来正常,却没想到杨思远早已看破。
他居然泛上来一丝绝望的情绪,紧咬着牙沉默。
“对不起。”杨思远闭上眼低声说,“对不起。药水在我爸妈卧室的小柜子里。”
光没照到床上,更没照到杨思远。
李遇安原地站了会儿,思绪千回百转,最终还是默叹着屈服。
他紧握着手里的纸片不让杨思远看到,趁机塞到口袋里。
等他找了好一阵,终于拿到两瓶像样的药水回来时,却发现杨思远闭着眼,平静地呼吸,像是睡着了。
“杨思远?”他轻轻唤一声。
而杨思远没有回应。
他不再叫他,只是蹲下去,用棉签轻轻地涂抹在他手臂的淤青上。
药水很凉,杨思远偶尔抖一下,李遇安就忙停下来,等他不动了再继续。
他刚刚看到的伤是在杨思远没转身之前,是在右臂。而现在他右臂却被压着,他只把左臂上的一小块抹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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