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把他翻过去给右臂涂药,却又不忍把他弄醒。
一向阳光的人一旦垮掉,就格外让人心疼。
杨思远沉沉睡着,李遇安坐在床边守着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杨思远都睡着了他还在这里守着,他想不出理由,但同样的,他也想不出把杨思远一个人抛下的理由。
像是要逃避白天一样,杨思远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六点多时候,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他睁眼时,李遇安已经不在了。
屋子里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只是衣柜门上看起来有些不堪。
门被推开,杨建新走了进来。
他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没有凶神恶煞,只是略微有些严肃。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思远说:“我让你老师先走了。”
杨思远撑着身子坐起来,闷声应了一句。
阳光弱了下去,傍晚宣告到来。
他看着窗外,喃喃道:“好饿。”
杨建新便说:“我买了饭回来,洗个脸出来吃吧。”
他依然看着窗外,对面阳台上停了只好看的鸟,看起来有彩色的羽毛。
“嗯。”
昏暗的小屋里,一盏台灯亮着暖光。
李遇安这天晚饭时间不用去饭店帮忙,杨建新回去后他就回了家。
桌子上铺着一张薄薄的白纸,上面散着一些碎纸片。
他拼来拼去,仍然少了中间一块石滩。
小心地用胶带把拼好的纸片粘在白纸上,他才闭眼皱皱眉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干什么……”
说起来这行为的确有些没理由,还有些幼稚。
他举起粘好的画在台灯下仔细看了又看,目光留在水面的波光上。最终,他还是没将它扔掉,夹进了一本厚厚的杂志里。
第十六章
奥运会的赛程往前赶着,占据着各种媒体的头条。这曾经也是杨思远极其期待的盛会,然而除了开幕式之外,他再也没有开过电视了。
小区的楼之间挨得很近,隔着窗户,他总能看到对面楼里一家子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有时突然兴奋地蹦起来,手里的可乐大概都洒了一地;有时又一下子甩了双手瘫在沙发上,杨思远猜测这时候应该就是中国队失利。
他烤面包的时候就这样靠在窗边看,等那里已经飘出香味,响了一声,才回过神,端着面包自己啃下一个半个,有时抹点酱,有时就着牛奶。更多的时候是干吃,因为桌子上一旦摆了很多东西,就给他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摆这么多干嘛呢,都是自己的。
临近开学,这几天他的生活也突然忙了起来。
基本上就是补作业,补作业,和补作业。
假期里他是写了作业的,只不过那都是冰山一角而已。一中的本一上线率在整个市里排得进前五,时而上时而下,偶尔还掉出去一两次。但荣幸的是,一中的作业量却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早上起来胡乱吃个早饭,就开始新一天的语数外史地政。
为了节省时间,他早饭吃得也是越来越马虎。
开始的时候还自己烤个面包,后来干脆下楼去对面买袋包子回来,边写边吃,油滴到卷子上画地图。
不知道为什么,这天来吃早点的人特别多,杨思远排着队,着急地掂着钢镚。
他伸出脑袋去观望前面的队伍,离得近的早点摊实在不多,他寻思着要不要走上五分钟去李遇安说的路口那家包子店买。正这么想着,前面一个以肤色区别于其他人的身影勾住了他的眼睛。
将近八点,一层蒙蒙的明黄从云层中逃出来,肆无忌惮地抱着人间。李遇安的轮廓像是被画了重点,也泛着明亮的金色。他眯着眼,探着身子试着叫了声:“李远?”
被日光画了重点的人没有动,雕塑一般在那里立着。
杨思远又微微提高了点声音,喊了一声:“李远!”
李遇安听见声音后突然扭过头来,对上杨思远的视线。
杨思远刚正想着让李遇安帮他买,这时却突然卡壳。
他去过无数的美术展和摄影展,看过无数的优秀惊艳的作品,然而在遇上真人的那一刻,一切存在于纸上的画面都失去了语言。
李遇安今天罕见地穿了一件米色连帽衫,身子挺得笔直,扭过头来的时候右肩微微倾着,领口有点大,能看见有锁骨露出来。
与平时的冷淡不同,突然被叫到的他有些迷茫,眉毛微微上倾,舍去了不少锐气。他眼睛好看,瞳色深邃,此时暖光照过来,又蒙上了一层柔和。再有那苍白的肤色,阳光下仿佛透明一般……
晨光、略显拥挤的人群、只属于一人的寂静,还有前面腾腾生起的水汽。
李遇安在这烟火气的街上,辟出他自己的冷清与温暖。
他插在队伍里,这样回头,那一瞬间定格在杨思远脑海里,替代了所有名家的作品,蛮不讲理地弹拨着他的神经。
好帅——杨思远突然想起了陈妙的那句话。
“杨思远?”仿佛短暂失聪后,周遭声音才开始慢慢苏醒,而传入杨思远耳朵的,这一声最为清晰。
“啊!”他回过神来,想起正事后忙说,“你能不能帮我买了?我着急回去补作业。”
可能是杨思远花了眼,他好像看到李遇安嘴角抽搐了一下,仿佛是在忍笑。
52书库推荐浏览: 洋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