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唯一的过错,就是不该逾越了出轨这条底线。
八月初,因为感染流感,发烧来势汹汹,林锦不得已去医院挂吊瓶,来给他送饭的人竟是苏骅。
林锦让他将饭放下,皱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苏骅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般,道:“我不知道,他知道。”
林锦知道苏骅指的是谁。
他看着保温桶中的吃食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有一种郁结在心的东西散去了,他叹了口气,看向苏骅:“他住在哪个房间?”
这是林锦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妥协。
他不会原谅他,到死也不会。
他那些悲哀的过去并不是一个“我要死了”就能瓦解的,可勉强匀出一份善良,已是林锦能做的最大的善事。
所以他选择去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高级病房安静得很,男人形影单只的躺在病床上,脑袋微微歪斜着,像是睡着了,脸上还挂着呼吸机,白雾笼罩其上,将他的面容模糊一二。
林锦对他这张脸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以前,自从他来看自己数次都被母亲用扫帚打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苏骅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进来。
那扇门就这么被推开。
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半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些,怔怔的看着林锦,似乎在反应。
窗外燥热的风带走蝉鸣声,似乎回到多年前的夏天,院子里清新的泥土味,是刚刚翻过一遍新的味道,客厅的钢琴音,潺潺而动,流入人的心里去。
男人伸出手,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喊了一句:“小锦……”
林锦沉默的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已然老态龙钟的脸,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年,本就不是那种可以话家常的父子关系,而他又一向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能做的,只有沉默。
坐在床边,久久的沉默。
第三十六章
从医院出来,林锦接到了陌生号码的来电,是北京的号码,林锦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意外的是,打电话过来的居然是周天天,林锦听着那头活泼的女音有些惊讶:“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号码是吗?”周天天笑嘻嘻的解释道,“你不辞而别,我本来也当没你这个朋友了,奈何有个姓柯的,莫名其妙的找到我这里来,问我有没有办法找到你,我本来不想管他,但是见他长得挺好看的,没忍住我颜控的手,就让我爸查了一圈——你不介意吧?”
林锦无奈的笑:“抱歉。”
“哎,没什么的,”周天天顺势下了台阶,“你要不要跟柯准说?他就在我旁边。”
“好。”
林锦听到那边一阵悉悉索索,周天天和柯准似乎还拌了嘴,好一番折腾,手机才到了柯准的手里。
对上柯准,林锦反而更紧张些,他和周天天不一样,柯准是他坑过的,而且坑过后,待他还那么好。
柯准接过电话,直接来了句:“还活着吗?没死吧?”
林锦的声音因为感冒发烧有些哑,虽然吊瓶输完好受一些,但病态从嗓音里还是能听出来,他刚说了一个“我很好”,就被柯准打断了:“你嗓子怎么回事儿?叫床叫哑了?”
林锦:“……”
柯准“哼”了声:“林锦,之前你坑我我也就算了,毕竟你也是为了伟大的爱情,可现在呢,你居然离开北京都不跟我说一声,还把房子挂出去卖了,房子里可有我们俩的回忆啊!”
“……”林锦发现柯准自从他的真面目被揭穿后,说话就越来越不着调了,不由头疼,顿了顿后,实话实说道,“我不打算回北京了,房子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什么?!”柯准的声音大得快要穿破耳膜。
“嗯。”林锦肯定的点了点头,对着自己,也对着柯准。
柯准那头顿了半晌,才幽幽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没。”林锦一口否认,“上海毕竟是我的故乡。”
柯准冷笑两声:“林锦,你以为我傻啊,会信你这么劣质的谎言?我一戳就破,只是不稀罕戳你。”
林锦:“……那就劳烦你别戳了。”
柯准被他这一句话憋回去,两人竟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半晌后,才道:“有人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给么?——那个叫林翊的。”他说到最后,似乎是怕林锦误会另有其人,又补充一句。
“不。”林锦说。
“好吧,我也不想给。”柯准说完后又沉默下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预感到什么,林锦打断他的话:“房子我虽然卖了,但里面的那些东西都不是配套的,我记得你很喜欢我一块表,你拿去吧。其他的东西,如果不介意,劳烦你帮我卖了,卖的钱你都拿着……还有,当初那件事,我很抱歉。”
“你听我说,林锦。”柯准的声音低了些。
红灯变了绿灯,林锦迈开步伐过人行横道,走得缓慢而笃定,记忆之中他似乎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当黄昏来临,日头西降时,潮湿温热的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不觉得消解了暑意,但却带来了花香。
他走到一半,绿灯变成了黄灯,车水马龙之中,喇叭声四起,四周还没走到尽头的人小跑起来,他刚一抬起腿,“嗯?”了一声,耳朵里突然就钻进柯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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