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前排翻书学习,不经意间晃悠着那双够不到地面的脚丫。
有段时间小暖迷上了画漫画。每天在田字格本背面空白处画小短漫,讲的是饺子和包子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搞笑故事,画完了就撕下来送给我。
漫画情节很简单,但是画风特别逗。我至今还记得其中一章,饺子发现自己中了彩票,边过马路边狂笑结果被车撞飞了。包子把饺子抬到医院抢救,医生一脸淡定的给饺子填馅。包子说如果来不及的话就直接用我的馅吧,医生说不行,你是白菜馅,你家饺子是胡萝卜馅,两种馅不相容的。
我习惯性的把那些漫画夹在数学课本里。
某节数学课。
“请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38页。”
我一打开书,那几页漫画飞到地上,于是一张张捡起来还给她:“最好还是由你保存,夹在数学书里容易丢。”
她接过那几张漫画,稍微整理了一下,小心的叠放进课桌抽屉。
就因为这一幕,老师在班级内部安插的眼线向上打了小报告,添油加醋的说薛沐白和宋暖上课画漫画。
我至今不知道说出这一番话的人到底安了什么心。总之,小莉老师憋了这么长时间的怨气总算有处发泄了。下课后她亲自搜了我和小暖的抽屉,没收所有漫画,然后意气风发的把我俩拎进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前不紧不慢的审视我们两人,视线最终停留在我身上:“薛沐白啊薛沐白,这次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这次?真是搞笑,我哪次不是有错就认,没错不认,何尝狡辩过?
我说:“我只是上课时把一叠漫画递给她而已,比借个橡皮的时间还短。”
她阴沉着脸色,并未理睬,只低头翻看那叠漫画,一只手顺便抄起办公桌上的木板。小暖吓得脸色惨白,抓紧了我的衣服袖子。
“一张漫画一板子。你们自己认吧,这些都是谁画的?”
她掂量着木板,站起身。小暖还没等被打就开始哭了。
我下意识把小暖挡在身后:“凭什么,这就是普通的兴趣爱好,又不是杀人放火,犯得着处分?”
老师冷笑道:“开学的时候我定过规矩,兴趣爱好可以有,带到课堂上就是死路一条。不服你就转班,转校,跟我犟什么?还有,你看看你那成绩……尤其是宋暖,都掉到全班倒数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讲道理?”
这番话一出口,我忽然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唯一有用的就是想办法别让宋暖挨了打,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再吓坏了可怎么办。
“都是我画的,每次画好了给宋暖看。”我把左手伸到她面前,“二十张,不用数了。早完事早利索。”
板子一次次呼啸着风声落下去。
她的眼睛紧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照到一丝服输的破绽。
手上虽疼得要死,我仍然暗中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不改声色。宋暖在一旁没命的哭着把我往后拉扯:“老师,不是这样……那些都是我画的,跟小白没关系……您别打了……”
我与小莉老师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为了跟对方较劲而较劲,别人的声音根本听不见。等二十板子落完,我拍拍手上灰尘打算走人,才发现小暖瘫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只好费力的扶她出了办公室,身上带的纸巾全给她擦眼泪。
所有班级都关着门开始上课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回荡着小女孩渐弱的哭声。
我一言不发守在她旁边,故作潇洒的两手抄兜45°角仰望天空,其实左手早就肿痛麻木,怕是快废了。
我叹了口气:“别哭了,只不过莫名其妙挨了几个板子嘛。人生在世不称意,总要吃点苦头。”
她依然哽咽着:“你不疼?”
“我是没有痛觉的光之战士。”
“胡说,伸手让我看看。”
“得去趟洗手间。你赶紧擦完眼泪回教室吧,这节课是美术。”
洗手间的自来水不怎么凉。
水龙头哗哗开着,我把左手伸进水流,冷却降温。真没想到一时赌气反倒苦了它,这几板子下去,肿得跟红烧猪蹄没什么区别。
但有句话说得好: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一笑,用完美无缺的右手比了个胜利手势。
花同学端着一只银白色保温杯走过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的动作僵在半空。
“宝贝儿,这是洗手间,不是水房。”
“我知道。”
他走到我旁边,拧开盖子缓缓倾倒,用冷水浇灌我发烫的左手。
大多数人保温杯里都装热水,小雪的保温杯一年四季装冰水,一堆冰块拥挤在杯子里哐啷哐啷的响,我也是才知道。怪不得他整个人都这么冷。
一杯水渐渐倒空,他问:“好些了吗。”
“爽啊。”我舒服的呼了一口气,“谢谢。”
“不客气。”他弯腰凑近水龙头,重新往杯子里灌自来水。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安静乖巧。
我忍不住用完美无缺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去,真软和!这还是人类的头发吗?根本就是小奶猫的绒毛啊!
顺便捏一捏小脸。
嗯,怎么就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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