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安帮着老先生把菜换了新盆,老先生摸着他带来的红陶盆笑得高兴:“我呀就喜欢你做的陶盆,陶瓷设计专业的高材生做的陶盆,种菜都特别好用!”
都说老人越老越像小孩,老先生也越发孩子气,裴子安听老先生挖苦他,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不过老先生也就只是嘴上不饶人,对人还是心软的,这点他刚进省博那年就知道了。裴子安心里有事,老先生活得多通透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裴子安几度欲言又止,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师父要是知道他五年都没想通,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了。
“小裴,你尝尝这个番茄甜不甜。”老先生从盆里摘了一颗番茄,递给裴子安。裴子安接过咬了一口,清新的汁液润泽了口舌,好似也抚平了心绪。
他又听到老先生慢悠悠地说:“有些问题,你若是开始摇摆不定,其实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老先生说完一番话,就继续收拾他的宝贝菜盆去了。留裴子安一个人,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把一整个番茄吃完了。其实老先生说的话,他又何尝不懂,可想要踏出那一步总不容易。裴子安就像是切断了连线的宇航员,固守着从前的坐标,旁人回不到过去,他亦进不去未来……
裴子安又陪老先生吃了顿晚饭,回到家也就七八点。
刚刚饭桌上,老先生问他有没有微博,兴致勃勃地要和他加好友。裴子安有是有一个,不过并不怎么用,名字看上去像个僵尸号,偶尔发一些伤春悲秋的话,他还不好意思给老先生看到,只好推脱说没有。又被老先生一通嫌弃,还找了好几个微博上比较有名的文物博主来让他好好学着。
老先生一边指着屏幕上几张照片,一边跟他夸:“人家拍得多好啊,千峰碧波翠色来,汝窑就是要这个样子嘛!”裴子安看了一眼,图上拍的是他们省博的一只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确实拍得不错,釉色温润之感和器表微小的开片都拍得清清楚楚。这位博主还在黑色背景处加上了自己的水印,排版成一枚小章样式,颇具巧思,裴子安特意看了一眼,似乎是叫“心有非衣”。
老先生退休之后闲不住,先前返聘被拒,现在看着别人玩文物摄影,他也有些心痒,问裴子安晓不晓得拍照要用什么设备,他也弄一套来玩玩。裴子安不玩摄影,怎么会知道这些,正准备如实相告,又忽然想到白天陆博远帮姜堰取材,他应该很了解这些吧。嘴唇开了又阖,最后还是应下了。
裴子安回到家,拿出手机,又开始后悔,难道他真要去问陆博远啊?陆博远的微信头像是之前来省博拍纪录片时照的糖栗子,裴子安对着懒洋洋伸爪的白眉毛大黄猫头像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这时候手机一阵响动,倒是姜堰在微信上找他了:“裴老师晚上好呀,没有打扰您吧?”
裴子安正心烦呢,敷衍道:“有事吗?”
“我听哥说,老师您以前学陶瓷设计呀,我想自己做个陶器送人,不知道老师有没有什么建议?”姜堰说完还附带了一个似乎是他自己手绘的漫画表情,一只白眉毛的黄色小胖猫,举着一块小鱼干挥爪,鱼干上写着“多谢多谢”。
裴子安见到这张图,登时一股火气涌上心头,姜堰什么意思,送礼物给陆博远,还要到他面前问一句,宣誓主权吗?那他大可不必了。连他养的猫都被陆博远当成素材讨姜堰欢心,他这个旧爱如何比得上新欢。
“我不碰这些东西很多年了,陆博远没告诉你吗?”
裴子安的脾气并没有好到让他在这种时刻也能保持风度,回完这一句他就把微信关了。
今天发生的种种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渡渡鸟再一次用它的愚蠢证明了灭绝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裴子安又想把自己埋起来了……
这时候丢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白眉黄猫的头像发来一条信息:“明天有空吗?”
只是一句话就让那只愚蠢的渡渡鸟所有的心理建设全然崩塌,再次自投罗网:“有空。”
第十章
周日上午,裴子安顶着一副黑眼圈从家里出发,他骑自行车穿过城市四通八达的主干,前往陶瓷组的小院。因为是休息日,同事们都不在,裴子安打开院门,糖栗子从角落里蹿出来,仰着脖子蹭他的裤脚。裴子安一边喂猫,一边忍不住看手表,当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又苦笑起来。
昨晚陆博远主动给他发信息,不过是想请他补录几个镜头,即便如此,他还是因为陆博远主动发来的信息,一晚上没睡好。白眉毛的大黄猫似乎察觉到裴子安有心事,在他手背上轻轻舔了舔,裴子安忍不住挠了挠糖栗子的下巴,大黄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糖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
院外传来引擎熄火的声音,大黄猫弓起背跳回了树上,裴子安站起身,和迎面走来的陆博远视线相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子安感到对方的视线似乎定格在他眼下的青黑上,有些局促地转开头,一边推门一边问:“今天要补拍什么镜头?”
陆博远跟在裴子安身后,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昨晚没睡好吗?”
“哦,看一本书,看晚了。怎么,熬夜会影响拍摄吗?”裴子安说完抬头看向陆博远,故作轻松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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