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避免的,他的裙子着火了。
碍事……太碍事了……
“帮我一下!”
他冲那被他从火中拉出来的男孩子讲。
两个男孩子合力将长裙撕扯到了膝盖以上,扔掉了那些丝带与蝴蝶结,用多余的布料捂住口鼻。
季汩将脱掉的高跟鞋扔向一旁,然后紧紧抓住男孩的手,继续前行。
烟雾越来越浓,双眼慢慢的开始无法辨析前方的道路。
季汩察觉到,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渐渐没有了力气。
“喂——喂!”
那孩子到底还是比他小了两岁,体力和精力都比他差上很多。
“再……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就要……咳……”
季汩咳嗽着,用力将男孩拉向自己的身边。
“我……”
男孩的生命仿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下去,他闭着眼睛松开了捂在脸上的布,哑着嗓子气丝游离地讲。
“……我……不想死……妈妈……”
季汩怔怔地望着男孩。
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面对一个即将生命的消逝。
第一次,是长眠于地板上的Vivian,第二次,是坠入湖底的里奥。
他们明明……明明前一秒钟,还是活泼会笑的样子,而后一秒,却闭上了眼,再也不说话了。
再过几分钟,他身边的这个男孩也会永远的闭上眼,他的心跳会停止,他的呼吸和脉搏会消失,他的体温会一点点地降下去,直至最后……成为一具冰冷而僵硬的尸体。
甚至,连尸体都不会被留下。
他的灵魂将永远地,永远地,徘徊在大火中,酝酿在痛苦里,无处安放,无法安息。
而那些……那些活着的人,又该……又该如何去面对,这撕心裂肺的现实,这被毁得面目全非的人生?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年轻女人,想起了那个在哭着在火中呼喊哥哥的小女孩子。
他想起了被人潮冲散开的父亲和母亲。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太残酷了。
逝者的灵魂在地下挣扎,生者的余生被泪水浸泡。
主,主啊,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十岁的季汩抬起稚嫩的小脸,用迷惘的神情望向头顶处的虚无。
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样,那样是不正确的。
所以……所以……
这一次,让我来选择吧!
往后的,一切苦难,不幸,报应,惩罚,也都由我来承受吧。
我有罪。
请惩罚我。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季汩停了下来,凝视着怀中那巨大的、半人高的洋娃娃。
下一秒,他将她扔向身后,然后蹲下身,抱起了男孩,继续向着前方奔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某种辛辣酸涩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啊啊啊啊——
他想要尖叫,想要哭泣,可最终一切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哥哥!哥哥!
他听见身后那片火中,那熟悉的童音在呼唤他。
——我好害怕!哥哥!哥哥!
——哥哥!你在哪儿?别不要我!
火在烧,那声音却一点点地弱了下去。
——哥哥……哥哥……你又不要我了吗?
——哥哥……你不是说好了,要……陪着我的吗?
——哥哥……
那脑海里回绕不去的声音,成为了他而后无数个夜晚的噩梦。
火在烧。
季汩抱着男孩,奋力奔跑。
一次也没有回头。
“好漂亮,”那个男孩的头抵在肩膀上,无意识地喃喃道,“你是……你是天使吗?”
火在烧。
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好像,没有熄灭过。
无论是卸下了全部伪装,跪坐在地板上放声大哭的猫先生。
还是余生背负着疤痕、残缺和创伤的小鼹鼠。
火焰吞噬着他们,过去,现在,将来,从未有一刻停止过。
123.
柴玖抱住了季汩的头。
这是少年第一次用身躯,承受对方的全部重量。
在这段无法言说的关系中,少年永远是被庇护,被照顾,被包容,被宠溺,被纵容的那一个。
这是他第一次平视对方。
“我把妹妹……嗝……扔掉了……”
季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杀了她!又扔了她!我是个……骗子!”
他气喘吁吁地垂下头,将头埋进的怀里,哭得打起了嗝。
“我明明……嗝……说要……陪着她的……”
柴玖用拇指蹭了蹭他眼角的泪水,轻声回应道。
“嗯。”
“我……嗝……想过了。”
季汩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不好,不,很坏,糟透了。”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明明没有一点本事,还自不量力地想要保护别人。很可笑是不是?嘴上说得漂亮,可最后害得人家那么惨。我这种人……我这种人,太差劲了。说那么多对不起又什么用?嗯?完全没有……我只会死皮赖脸地缠着柴玖同学,然后一直这么拖累下去……”
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将那些憋了许久的心里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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