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那样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啊。柴玖其实很讨厌我的吧?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柴玖同学根本不在乎的对不对?或者……或者早就烦透了吧。所以,所以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管我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柴玖同学……不要再管我了,就这样吧。”
“哦?”
少年的神情显现出一直前所未有的执拗,他皱起眉,尖锐地反问道。
“‘就这样’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季汩的眼帘再度垂了下去,无谓地勾了勾嘴角,眼眶泛起了红。
“我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只会不停地不停地犯错,不停地不停地给他人带来灾难。呵,除非……除非有奇迹吧?不然的话,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救了吧?我……我……”
“谁告诉你这种话的?”
柴玖叹了口气,打断了他。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东西!”
少年终于,在一堆烂麻之中,找到了那个最要命的结。
124.
柴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在一切故事都尚在混沌状态的时候,冥冥之中,造物主曾如此自问自答过。
然而从未有人思考过另一个问题——季汩又是个怎样的男孩子呢?
或许是因为这问题在多数人眼里,实在太过于浅薄。关于季汩,他的一切优点,都明明白白地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俊美的外表,显赫的出身,出众的才学,体贴的性格……总之,这样的人,你去数他的好,大抵一时半会儿是数不完的。
好得人迷了眼,以至于忘记了去数他的坏,于是时间久了,就好像这些都理应如此似的。
这个人就该是这样好的,这个人就不该有一点坏。
凭什么?没人答得上来。
刹那间,柴玖突然顿悟了。
跪坐在他眼前的这个正红着眼睛哭着鼻子的家伙,不是救世主,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
取而代之的应该是——
一个酗酒,自虐,滥用药物的分裂症患者;
一个背负着沉重枷锁,钉在道德与责任的十字架上,自以为被信仰所抛弃,便自我鞭挞以企图偿还罪孽的可怜虫;
一个徘徊在幻觉和现实之间苦苦挣扎,寻求着自我救赎的边缘人。
一个……一个……和他一样的,孤独的,无助的,绝望的,需要被关心,被保护的,正在成长中的无知少年,仅此而已。
什么主席,什么男神,什么天才,什么贵族,什么政客,什么继承者,够了!拜托——不要再给这个笨蛋贴标签了啊!
又蠢又怂,又骚又浪,又敏感又龟毛;爱撩人爱犯贱,爱寻刺激爱管闲事……
少年第一次从那些生活的琐碎中,拼凑出一个真实的、完整的季汩。
一个最爱管闲事,最最爱逞能,最最最傲慢的自大狂;不管什么事儿也不管好的坏的,全都一股脑地往自己身上揽,可一旦扛不住或者出问题了,就一遍遍自我怀疑,把错误反复放大一遍遍折磨自己,一遍遍摧残着那本就脆弱的神经。
终于知道这个蠢货像谁了。
柴玖扶着额叹了口气。
仿佛照镜子似的,他从那些讨人厌的特征之中,窥见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他一直将季汩想象得太成熟,可此时才终于发现,那看起来强大又可靠的家伙,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年。
拿得起,却永远放不下,永远都在自我检讨和反思,永远没勇气面向未来大胆地迈出一步。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相似的,所以才会互相吸引。
但他们又是不同的。
季汩的世界是被阳光与花朵所包围的,他出生在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里,有疼爱他的父母长辈,有依赖着他的弟弟妹妹;而在家庭之外的校园里,他被无数同龄的男孩崇拜着拥护着,被女孩仰望着恋慕着,被师长喜爱着期望着……
太多人的爱牵绊了他脚步,他像抱着个装满糖果的玻璃罐子的孩子一样,时刻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会将一切摔得稀碎,会叫所有人伤心失望。
于是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法放松,像个称职的演员一样,不断地用最积极的姿态回应着,满足着他人的期待。
“笨蛋,你当你是谁啊?你是圣人吗?”
柴玖提起季汩脖子上的领带,冲他喊。
“这世界的每一分钟,都可能会发生灾难!会有地方出现海啸,飓风,泥石流,地震,火山爆发;会有地方出现战乱,瘟疫,饥荒,暴动……每一秒,都可能会发生不幸,无数人死于意外事故,死于自然灾难,死于战争,死于饥饿,死于疾病,死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有无数家庭破碎了,有无数人小孩失去父母,有无数父母失去子女,有无数人在哭,在哀嚎,在惨叫!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人活着,就会有这样那样的变数,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很多时候那根本就不是人本身能决定的事情。说到底,人类也不过是一群高级动物而已,在生存的过程中,一样会遇到危险,一样会遭遇意外,仅仅只是站在食物链上层便视自身为完美无误的,那只是一种无用的傲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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