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澄笑得眼睛弯弯,他把手伸进被子去握敬原的,自己掌心也一片冷汗涔涔,敬原唔了一下,反过来将他攥住了。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
兴奋的喊叫浪打浪,卫澄手跟着收紧,在短暂的恍神之后,整个人开心得合不拢嘴。他正要把敬原带起来赶去和大伙庆功,被对方拽得双双跌在床上,敬原力大无穷地搓他头发,“哈哈哈,‘极光’星途闪耀”!
卫澄于是也跟着嚷一模一样的话。
那天空气中扬着鹅绒一般柔软的尘埃,在阳光下变成朝生暮死的蜉蝣,闪闪发亮的青春和启航的梦,当敬原狼狗似的黑亮的眼睛盯住他的,呼吸痴缠,卫澄于那个刹那怦然心动。
三年后,微信上只有千篇一律的节日祝福,寥寥无几的同框机会仅能容他匆忙一瞥,再鲜活的记忆经年累月也成了泛黄的老照片。敬原高挺了,成熟了,卫澄想过如果还可以共处他应该起个什么样的头,但就在刚刚插科打诨的对话中,他捉住了对方并不陌生的、未有改变的少年心性。
橘日天以葛优瘫的姿势看完了戏,打了个哈欠,说:
“你们还需要我的解释么?”
卫澄仓促地垂下眼帘,敬原呵呵一笑,像当初把他摸出车引擎那样,一把提溜住橘日天命运的后脖颈,将它摆到面前,然后用一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口吻道:
“当然。”
橘日天打了个寒噤。
硬要卫澄来形容,接下来的气氛就从《友情岁月》一路跳戏到了《三刻拍案惊奇》。
他们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一个被甚不合身的衣裤绷出肌肉轮廓,又困又累,在听一只猫娓娓道来。卫澄盘着腿,两只胳膊抱着根香蕉软枕,尖俏的下巴凹进棉花里,突发奇想地说:“你饿吗我去拿点吃的?”
橘日天正讲它是如何打破混沌,启发心智的,半天没到正题,却把自己吹得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它被打断后正要发作,听到一个“吃”字,一蹦三尺高,“我也要!”
“要个屁啊求您看看身上的肉吧,上个月刚踩废一个爬架!”
敬原不屑地哼了一声,冷酷道:“你开茶话会吗?”肚子咕地叫起来。
两人一猫三个活物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
卫澄乐不可支,敬原这德性一如既往啊,他倒也没再去故意逗人,“等着。”
回来时拿了牛肉条,一包饼干,平安果,以及相当显出口是心非的鱼罐头。
“先吃苹果,”卫澄说,“今天过节,得许愿呢。”
迷信,敬原由着他闹,拿过罐头开了,正要在地上放个碗倒进去,橘日天一把夺过,垂涎三尺地一手捧着,一手拿大调羹挖着吃。
卫澄蜷起十指把苹果包住,许愿时专心致志的,口里念念有词,睫翼翩跹。
敬原偷偷瞥他,心猿意马地咬了一口苹果,嘎嘣脆。
“平安夜快乐!”卫澄睁眼,圆圆的杏仁目流光溢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祝你心想事成平安顺遂!许的什么愿?”
敬原咽掉,“希望今天这一出大变活人是我在发梦。”
卫澄一脸噎住了的表情。
他有点受伤,“不至于吧?好歹这么久终于私底下见上一面了呢,我有那么讨厌?”
他其实也就顺嘴一提,没想敬原放下留着齿印的果肉,脸阴沉下来,先发制人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敬原说,“平常不理人不吭声没短信没电话,逢年过节复制粘贴几句网络垃圾,发个朋友圈连点赞都吝啬,让你躺尸通讯录还不如加个微商!”
卫澄也是醉了,“那您呢?言来话往‘嗯啊哦’三连搞得我像跟复读机对话的智障,同个框连正眼都没瞧上,这活动那活动就算在一个会场也离得皇帝远在高山荡,合着就该我次次倒贴你字典里是没‘主动’这俩字儿吗?”
敬原觉得不可理喻:“分明是回回我想找你你就溜得无影无踪,正要看你你就来个猛甩头,别的不说就拣上次电视节,我好容易挤过去招呼还没打呢你就对着视帝深情款款拉着手腕夸他的表盘好看,是24K纯金还是镶了鸽子蛋啊?哎卫澄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不就是解散前吵了一架么,你不愿意离开韶华我也没逼你啊,犯得着到现在还跟我怄?[]”
卫澄胸口起伏,呼吸声很重,他没料到敬原会突然跟他秋后算账,给机关枪似的突突说了一通,委屈巴巴,小声道:“我没怄啊,我以为你在气我没出息……”
敬原一怔,哑火了。
卫澄想起了很多事,又被它们拍得思维一片空白,茫然难语。他神态中有点受伤,穿着纯白睡袍,像只灰心丧气垂下耳朵的兔子。
敬原喊他名字,卫澄懵懂地与他对视,睫毛修长,杏眸墨黑清澈,敬原联想到网上看到的彩虹屁:这是一双“被天使吻过的眼睛”。
错觉中他几乎要被吸入那明净的漩涡,将视线挪开,道:“没有的事。我也不讨厌你。”他指了指一脸看戏的罪魁祸首,猛得一把掐住它的脸,“愿望说出口不就不灵了么。”
“疼疼疼!”橘日天叫苦不迭。
敬原松手,“看。我们没做梦,这也的确不是只正常的猫。”
“当然啊!”橘日天拿肉垫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脸,“刚不是讲了吗,我在梦中魂魄出窍,摆渡过河后来到一棵挂满红丝带的大树下。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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