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不知该不该怪自己记性好,总是忘不掉自己能够骑着父亲脖子,和母亲去逛艺术展的那些日子。有那么几年,他甚至觉得人生就像黑白电影里,失乐园中的摩天轮,每个车厢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地旋转。
他曾经频繁地梦见过父母,某回是妈妈跟他唠家常,说老房子漏水,晚上总睡不着。他赶回家乡,修缮了墓地,那晚的梦里,妈妈又从座位上抱他,揉他脑袋,心疼地说宝贝辛苦了。
有喜欢的人,赚上好多钱,吃得饱,穿得暖——渐渐地,爸妈再也没来过。
他们也一定过得很好吧。
敬原探身给他理了理衣摆,道:“以后也是你的妈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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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父还有一个会议,要傍晚才回,张罗两个小辈吃了点水果,敬母便进去做年夜饭,每年的团圆宴,都得她亲自下厨,也给帮佣们放了假。
卫澄一看见厨房就心痒痒,想给她打下手,但敬原说:“不行不行,这是我妈的私人重地,你敢横插一脚小心她翻脸不认。”
啊?卫澄默默把脚缩回来。
“贴春联吧。”敬原只好给他布置任务说。
敬宅是很气派的大房子,平日不免几分冷清,现在也在白雪琉璃中,沾上了热热闹闹的年味。春联是他们昨天在超市挑的,还有一些很可爱的挂饰,红红火火的鞭炮串、福字拉旗等等,卫澄自告奋勇地蹬在椅子上,先用粘钩黏在餐厅横梁上,接着把这些装饰物挂上去。
敬母硬是觉得他冷,一意孤行地给他找了件小外套,领口缀着白绒绒的兔毛,卫澄脸又小,即便扬着脖子,嘴唇以下也埋在毛领子中,天鹅颈一般流利的弧线若隐若现。
敬原扶住椅子,看穿着自己旧衣服的男朋友,心中作痒。
“小原你再递我个钩子——”
敬原应了,手一动,“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卫澄只当他是不是被椅背上的木刺划了手指,急匆匆要下来,身子一歪整个人一栽,“啊!”
敬原眼疾手快,像是预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直接把卫澄拦腰一抱,带了下来。
“……少,少侠好身手!”卫澄惊魂未定地吁了口气,又要去捞他的手指,“我看看,出血了没——”
敬原把人固定在怀中,安抚地摩挲他后背,“傻哥哥,骗你的。”赶在卫澄不满之前,蹬鼻子上脸地道:“乖,让我抱会儿。”
他分明可以随时随地拥抱对方,但这副装束、这个地点,对他而言显然有截然不同的意义,卫澄也感觉到了。敬原的神情起了微弱的变化,每一个动作又在卫澄眼中放大,他抬了抬下颌,方便敬原吻住自己,温柔地回应着。
“嗯哼——咳、咳咳!”有人大力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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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敬原剥着一个橘子:
“小澄哥哥你不是想谋杀亲夫吧?”说罢招来一记眼刀,将双手掌心向外一竖,示饶地笑了笑。
“还笑!”卫澄快要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了,“都怪你——大白天的!忍一下会死?”
结果歪打正着被他提前回家的爸看到,这下好了,翻车翻在这货手上!
啊啊啊啊啊叔叔会怎么想他?!
卫澄满脑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住唉声叹气,敬原把一瓣瓣的橘子往他嘴里塞,“呜呜”——卫澄吞下去,因为咽得快,眼中水雾轻泛,脸上飞红。
敬原只轻声回了句“忍不了呐”,帮他将腮边几撮碎发别到耳后。
敬父换好衣服,坐到两人对面,卫澄大气都不敢出,右手五根手指蜷起,紧张地捏住了裤子侧边缝线。
男人有着这个年纪独特的俊朗丰神,五官深邃,不苟言笑,这样静直于白昼中,像极了一尊珍贵的蜡像。
他将卫澄细细打量了一遍,却是问自己的儿子:“就是他了?”
“对的。”敬原马上道。他恰恰让卫澄分食掉最后那瓣甜橘,果类的汁水残余了一些,垢得他指甲微微发黄,卫澄瞥了一眼,条件反射地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敬原便接过去擦完手,顺势就把卫澄的攥在掌心。卫澄心头一热,赤着脖子,还是坚定地回握住了对方。
敬父了然地点头,跟卫澄说:“两个人好好过。”
“我会的!”卫澄声音打抖,而目光无比清澈。
“是叫,小澄对吧?”他询问地看向敬原,后者给了肯定的眼神,敬父续道:
“我见过你。有次慈善晚宴,一位合作伙伴的孩子跑丢了,亏得你照顾,哄得睡了,毫发无伤地抱回来。我那朋友性子急,当时慌得热锅蚂蚁般的,周遭人皆在忙着应酬,连一眼都不屑去看。”
卫澄怔了怔,反想不起来了。
未及道歉,敬父今天头一遭地露出淡淡笑容,道:“类似的事做多了,记不起来?也是正常。”
他把手上报纸递给卫澄,起身说,“不为难你俩了,我去看看你——你们妈妈。”
卫澄一头雾水地接过来。这是……过关了?是过关了吧?不过这又是什么,他只能习惯性地将纸张按原样叠好,嗖,一个鼓囊囊的红包从中间掉出来。
变魔术吗?等等,叔叔什么时候——
敬原好笑道:“我爸还真是,十年如出一辙的傲娇——”见卫澄一脸呆相,便得多解释几句,“好啦,哥,快收起来,这呢,就是我爸给你聊表心意的见面红封,等守了岁还有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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