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糖块儿哗啦响_胡八椒【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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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平川对这位外甥的大脾气是了如指掌的,眼看聂金宸没个好脸色,连忙赶在他尥蹶子之前,好声好气地把人给请了出去。

  当外甥的也不想触他舅舅的霉头,十分爽快地从沙发上起了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聂金宸无意识地回了个头,在聂平川的房间里看到了女人的东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虽然心里好奇,却也什么都没问,只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高跟鞋,便坦然地走了出去。

  时值晌午,陆流云坐在黄包车上打晃儿回了家,前脚刚进门,这后脚就来了一场雨。

  这雨吧也呛,飘的不大,愣是烦人,断断续续地下了许久还没停,直至天边响了一声闷雷,这才风缓云散,高空放晴。

  张妈赶上了老天爷的巧,本来魇在梦里头昏昏沉沉的人,被这绝妙雷声陡然一惊,憋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去。再睁开眼时,便看花是花,看木是木,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清明日光,怔悠悠地回过了神。

  “哎哟,我这是……”

  张妈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躺了挺久,可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又记不起原因了。

  靠床的小桌上又是汤碗又是勺,还放了两个拆了封口的中药包,摆出了一副给她调理大病的忙碌光景。

  张妈困惑地抬起头,感觉脑子里阵阵发昏,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喃喃自语道,“怎么跟撞邪了似的。”

  怎么跟撞邪了似的。

  她一拍额头,终于想起来了。

  记忆倒退到两天前。

  那一天,早上挺冷,没人惜得出门,连带着凤子坳也不热闹。

  张妈在出去之前,心里也是经过了一番犹豫,末了实在耐不住身上闹痛风,在屋子里简单用大围巾仔仔细细包了个头,这就挎着菜篮子出了门。

  路上果然是冷清,尽管凤子坳的大商场里装了暖气,大街外面却是露了天的寒气逼人。放眼望去,除了几个缩头缩脑的菜摊小贩守着生意,整条道上鲜少见得人影子。

  但是,人少也有少的好处。市集上的肉菜瓜果都挺新鲜,摊主们为了能在坏天气把东西卖出去,遇到大手笔的主顾,还会把价格往下压一压。

  这点挺合张妈的心意,虽然帅府不需要省这几个菜钱,但她节俭惯了,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乐得站在寒风里做这趟精打细算。

  菜摊上的麻萝卜尾巴尖上带着冻泥,水灵灵地堆在竹筐里,个个模样喜人,看着就新鲜。

  大厨房的师傅成天跟她抱怨众口难调,能多难呢,冬天的萝卜赛人参,再剁上一斤排骨煨锅好汤,能热乎到心窝里去。

  张妈想到这里,寒风刮在脸上也不觉得碜人,拨拉拨拉手里的篮子,开始给萝卜腾地方。

  隔壁鱼贩子跟秤猪肉的老头坐在板凳上呼啦呼啦抽旱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张妈爱听热闹,但是不好意思凑到两个老爷们儿跟前打岔,就远远站在卖萝卜的老婆子旁边,一边挑挑拣拣,一边悄悄立耳朵。

  猪肉摊的小老头看着细腿细胳膊,嗓门倒不小,劲劲儿地拎着一杆老烟枪,还没上嘴抽几口,倒勒出了一手背的青筋。

  “你们这群吃龙王饭的‘河爷’,在外走水路生意的时候有什么忌讳没?”

  鱼贩子嘻了嘻脸,靠在水泥墙上伸了个懒腰,“那可不,要是赶上‘龙王怒’了不能下水,今天这生意就做不得了。”

  “这‘龙王怒’是个什么说法?”

  “最常见的嘛,就是江上刮大风,海上掀大浪。”鱼贩子挠了挠剃得光青的头皮,话里带了两分无奈,“俺们靠天吃饭,不像老哥您养着圈里的在家好拾掇。”

  “嗨,也难。”

  小老头叼着老烟枪闷出一大口白雾,把自己呛的一顿咳嗽。

  鱼贩子抄起大手替他拍了拍背道,“这猪崽子好好关在窝棚里,还能插上翅膀飞出去不成。”

  “野话。”小老头被他逗得又咳又笑,腰刚弯下去,就张着嘴巴打了个响亮的嗝儿。

  鱼贩子还就跟他聊上瘾了,拉着他的胳膊不松手,“老哥,再给你讲个新鲜事,昨儿我晚上绑船的时候,听人说乱葬岗上闹鬼哭呢。”

  “哟,扯谎来的吧,哪能这么玄乎?”

  这种传闻听着没准头,小老头在砖头块上磕了磕烟锅,并不打算把他的话当真。

  “个把月之前的事了,住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吓得晚上天还没黑就往大门上插梢子,也就都咱们城里离的远,拖到最近才得传开。”

  鱼贩子喉咙里呛了一口冷风,干咳了一声絮絮叨叨地补充道,“有几个穷疯了的小混混,半夜去死人身上扒东西,这就遇上了脏东西。好点的当场吓得尿裤子还有力气跑,倒霉的直接瘫在地上看着那东西一跳跳地走了。”

  卖猪肉的老头嘴上“嗬”了一声,听出了兴趣,“有说那脏东西什么样儿吗?”

  “说出来渗的慌,大红的袄子配着高跟鞋,穿得倒像个新娘子,就是脸上的七个窍孔各挂了一道血柱子。”

  鱼贩子搓了搓膀子,自己把自己说寒颤了。在旁边听热闹的张妈跟在后面腿一抖,手里的萝卜没拿稳,骨碌碌地滚到了路中央。

  “哎哟大婶子,我这萝卜不是铁打的,您可轻着点儿。”卖菜的老婆子指着摔出坑的麻萝卜心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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