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刑毅搀扶坐进车后,秦默脱下身上的衬衫让刑毅压在伤口止血,一边绕到驾驶座一边不忘打电话报警。
在这种紧急关头秦默反应得很快,却丝毫不慌乱。
绑好安全带的同时,秦默发动了车子,问后面的刑毅,“那两个人和你有仇?”
面色铁青的刑毅没有回答,反倒是说了句,“别去医院。”
这令秦默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仇家追杀,受伤了又不敢去医院的,只有一种人。
“我认为你猜得到。”后视镜映出刑毅的脸,那眼底中饱含的深意不可探寻……
刑毅对秦默说出一个地址,便打起电话来。
刑毅每次开口所说的话都简明扼要,即便听清了也未必能完全弄懂他的意思。
比如“让老张过来”,“王部的人”,“可以了”……
和沉着淡定的刑毅相比,电话另一边的人就显得很激动,一直在嚷着什么,不过都被引擎声盖住了,秦默听不到。
后来对方冷静下来了,开始和刑毅聊起今天出现的那两个人。
刑毅听对方说了一会儿,道,“雷子带走了,你叫人去保释,带回来问清楚,灯泡摘掉。”
这是刑毅坐上车以后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也是让秦默听得遍生寒意的一句话。
‘雷子’是黑道上的行话,指警察,而‘灯泡摘掉’……是把眼珠挖出来的意思。
也许这个叫刑毅的男人不仅仅是与黑社会有染,刑毅就是道上的人。
所以吴夜查不到刑毅,那些记在刑毅名下的公司恐怕也都暗藏玄机。
秦默朝刑毅指定的目的地开着车,警惕之心油然而生,时不时就通过后视镜扫刑毅两眼。
其实他很想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敢细问,道上的事普通人不该问,也不能问,否则容易引火上身。
火热的阳光透过前车窗照在秦默身上,他的额头却渗出了丝丝冷汗。
而刑毅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和顾忌,缓缓开口道,“放心,我不会害你。”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黑道之口本该显得十分没有信服力,但刑毅用他低沉的音色说出来,配合那‘绝不是开玩笑’的眼神,反倒令人觉得可信度十足……
“我知道。如果不是你隔三差五跑到我家楼下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今天的事也不会发生。”
秦默很清楚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多少也要负点责任,“所以也请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刑毅听出秦默后面话里的揶揄,低笑一声,道,“那还真是感激死你了。”
这丝毫听不出感谢的语气令秦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知道后座上的人再流个十几二十分钟的血会去见阎王老爷,他真想把对方一脚踢出自己的车子。
秦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纳闷地开口询问,“有必要做那么绝吗?你知道他们也只是受雇于人。”
而刑毅只用一句话便让秦默打住不再说下去,“不然别人一刀把你砍到半死,你还要笑着道谢?”
刑毅才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谁若犯他,势必数倍奉还。
飞驰的越野车很快抵达目的地,那是近郊的一栋别墅,门口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一个主事的,两个手下,还有个穿着白衣的,大概是医生。
从脸上急切的神情就能看出他们有多担忧。
这不,门一打开两个手下便忙得过来搀扶,将刑毅放上担架抬向里屋,医生自然也跟着他们走了。
主事的人没一起进去,大概其是知道自己跟过去也帮不上忙,看到情况都在把握中,那人脸上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于是站在原地打量起秦默来。
秦默的衬衫早就转赠给刑毅用来止血,现在上身没任何遮挡,前胸到腹部饱满的肌肉条理尽显无余。
健美的体魄使主事的人目露赞赏,就在秦默被看烦了转身要走的时候,对方突然道,“先生,请留步。”
秦默背对着对方,仰面朝天,眯起眼,在心中用力叹了一口气——哎……又来了个烦人的家伙。
对方笑眯眯地伸出手,自报姓名,“唐韵。”
唐韵,倒是个挺有文人味道的名字,人也长得文雅极了,一米八几的个头和秦默一样高,皮肤偏白,穿着深棕色西装长裤,米色衬衫,脸上还戴了副金边细框眼镜。
这么斯文,简直不像黑社会……
当然,刑毅乍看之下也根本不像道上混的。
人果然是不可貌相……
秦默没有和唐韵握手,他不想和道上的人有什么牵扯,重伤患送到了,他也该走了。
唐韵很懂得察言观色,见秦默一副‘懒得和你多说’的样子,识趣地把手收回去了。
他掏出香烟,分给秦默,“你帮了我朋友的忙,该怎么谢你?”
秦默借着唐韵递来的火点着烟,吸了口,道出‘不谢’二字。
“今天这事也挺尴尬的,我都说了不下十遍让他带上个身手好的出去,他非说他要去见的人认生,不肯带。”唐韵颇为唏嘘地叹了口气,“早就知道恋爱会让人变傻。”
秦默静静抽着烟,思索着唐韵说的话,虽然在理,但也真够马后pào的。
人都受伤了,再说这些有何用?
“那下次记得帮他安排。”
唐韵天生敏感,马上就听出了秦默话里有话,他短促地皱了一下眉,抽了口烟平复情绪,“他要是肯听我的,我就是他老大了。”
秦默把烟叼在嘴边又吸了几口就掐了,“他要是挂了,你就没老大了。”
闻言,唐韵眼波晃动一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掩饰自己的尴尬,“也对。”
虽然不太想面对如此直白的‘批评’,但他不得不承认秦默说得有道理。
“我觉得你挺成熟。”唐韵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说。
我31岁了……秦默在心里默默嘟囔,顺手把掐灭的香烟丢进门边的果皮箱。
唐韵知道秦默这是想走了的意思,他也不好多留,走过去帮秦默开了车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秦默,“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打电话给我。”
这个唐韵……还挺会做人。
秦默对唐韵的好感瞬间多了几分,于是临行前,他打算给唐韵一个忠告,“唐先生,我说刚才那番话并无恶意,只是这世界并不相信眼泪和后悔。”
这亦是秦默用生命换来的教训,“你若在乎他,照顾好他。”
唐韵微愣一下,点头,“受教了,路上请注意安全。”
秦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这才微微露出笑意,点头回应。
缓缓升上车窗,他想着,他该找个地方修车了……
第八章
唐韵目送越野车远去,才转身慢悠悠地朝别墅走去。
宽敞的别墅卧室现在俨然成了手术室,医生关掉无影灯宣告手术结束时,沾了血的绷带已经在地上盘成了一座小山丘。
“老张,做的不错。”刑毅面色苍白地躺在chuáng上,督了眼地上散乱的绷带,“如果你能为我节省换一个块地毯的费用就更好了,现在物价很贵的。”
都被砍得半死了还在这里心疼地毯……张医生暗自在心里狠狠鄙视了刑毅一把,呶呶嘴不说话。
这时候,唐韵慢条斯理地走进房来,“地毯脏了可以换。”
要是命没了我看你怎么换地毯——当然后半句唐韵没说出口,他讲话喜欢有所保留。
“查清楚了吗?”刑毅见唐韵出现,于是正了正色。
“你猜的不错,那两个人是王部长派来的。”唐韵走到刑毅身旁,扶着眼镜叹了口气。
在chuáng边坐下的唐韵坐姿端正,腰杆挺得笔直,大有一副正襟危坐准备开始说教的架势。
“这次你是彻底把王部长惹火了。”
刑毅则督了眼窗外,心想,果然来了……
“我早说了不要去竞那块地的标……”说到这里唐韵正经八百地看向刑毅,却发现刑毅在盯着玻璃窗走神。
他故意咳嗽一声,引起刑毅的注意力,才接着道,“人家想趁着退休前最后狠捞一把。”
现在那块地被刑毅名下的建筑公司围标围走,等于断了王部长财路。
“你听我说——”这个哈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做着自认为jīng准无比的心理分析,完全克制不住地朝着此时此刻躺在chuáng上,自己惹祸上身的任性男人抱怨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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