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长拿着电话,整个人都不对了,“怎么会这样……”乔治王明明说有两个人换了衣服,混进了吴教授的队伍里。
“问问司机,”张院长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糙,“半路上有没有停过车,有没有人下车!”
几分钟之后,秘书的消息再一次反馈回来,“司机说车子开到半山腰的时候,车里有几个年轻人叫唤要上厕所,他停过一次车。”
张院长瘫坐在沙发上,喉头阵阵发紧。
他觉得,他想要在这个座位上再坐十年的理想大概是实现不了了。
盛夏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全部意识都凝成了一个字:跑。
冬夜的寒风在他头顶上方盘旋,拉长的尾音宛若凄厉的呼号。gān枯的树枝不时刮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热辣辣的痕迹,有几次甚至险险的擦过他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山林里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因为力竭而失去意识。但长时间的囚禁在他心中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记,于是这一刻突然降临的自由就格外的令人疯狂。
盛夏甚至觉得他宁愿就这么跑死在山林里,也不愿意再被抓回去,继续守着不足十平方的牢笼做一个看不见希望的囚徒。
不知跑了多久,盛夏觉得胳膊被人抓住。这人手劲儿极大,捏得他手腕生疼。他拽着他,qiáng迫他慢慢减速。当他最终停下来的时候,眼前一团昏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也只剩下自己的心脏砰通砰通的跳动。若不是这个男人qiáng硬的用一条手臂托着他的腰,他可能连站都站不住。
男人拽着他走了一段,慢慢停了下来。
盛夏的胸口像点着了一团火,每一次呼吸都有火焰烧灼着喉咙。他láng狈的喘息,静静等待眼前的黑雾散开。
几分钟之后,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盛夏看到头顶上方gān枯的树枝将浅浅发着光的夜幕一层一层遮挡起来,周围林木茂密,脚下gān枯的野糙都赶上他小腿高了。无论哪一个方向都是同样影影绰绰或粗或细的树影。更远一些的地方则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那个带着他们逃跑的男人靠着不远处的树gān,低着头摆弄一个手机似的东西。他的呼吸还很平稳,显然他的身体状况要比自己和海荣好得多。
盛夏想到海荣,忽然间有种挨了一闷棍的感觉。他惊悚的发现海荣不见了!他们刚刚钻进山林里的时候,海荣就跟在他身后,他记得自己脚下滑了一跤的时候还是海荣从身后扶住了他。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机械的往前跑。
盛夏惊慌的扶着树gān站了起来,小声喊道:“海荣?海荣?”
“闭嘴!”男人凶巴巴的呵斥他,“你是怕人找不到我们吗?!”
“海荣不见了!我要找到他!”盛夏在原地走了两步,试图回忆起他们是从哪一个方向跑过来的。
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一种十分不耐烦的语气说:“你闭嘴。别发出声音!”
盛夏的腿脚还在微微发着抖,他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能找到他吗?”
男人没有吭声,侧着头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这位大哥……”盛夏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不知道把海荣丢在哪里了。这样的季节,这样荒无人烟的山林,会出人命的。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你站在这里别动。”说完也不理会盛夏抖得站不住,把他的身体朝一边轻轻推了一把,自己快步走开。盛夏看到他的身影绕过两棵大树,很快就不见了。脚步声也像是凭空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山林里静悄悄的,隔得老远的地方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yīn险的发笑。
盛夏的头皮一阵发麻,眼睛紧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连眨眼都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久,那浓黑的树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盛夏的心脏猛然揪了起来,他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术刀片,竭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他身边的gān糙丛刷拉一响,两个人连滚带爬的走了出来。
盛夏猛地松了口气,扑过去想要扶起他们。带着他们逃跑的男人从地上坐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朝着盛夏的方向推了推,“是不是他?”
盛夏摸到一个尖尖的下巴,眼泪几乎要流下来,“是他!是他!谢谢你!”
男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海荣的qíng况比盛夏要糟糕得多,他身上的大衣不知丢在了哪里,贴身的夹棉衬衣被树枝刮的破破烂烂的,他神志不清的靠着盛夏,喘的像个风箱。盛夏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鲜血的味道。
“他受伤了?”盛夏知道海荣刚从实验室回来,身体状况还不如自己。
男人没有出声,海荣却虚弱的摇了摇头,扶着一旁的树gān慢慢的平复呼吸。他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救出盛夏,他只是捎带脚带出来的,属于买一赠一的xing质。他心里感激盛夏,却不会对不认识的人要求更多。
盛夏紧张的扶着他,“到底哪里受伤了?”光线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因此心里更加紧张。
“耳朵被树枝刮了一下。”海荣气息微弱的安慰他,“没事。”
不管有事没事,现在也没法子处理。盛夏转头去看那个带他们逃跑的男人,他已经把那个手机似的东西收了起来,沉默的靠在树gān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丛林中光线本来就不好,又正值半夜,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盛夏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这男人身高与他相仿,在丛林中穿梭时动作极其敏捷,盛夏怀疑他受过某种特殊的训练。
男人察觉他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黑暗中盛夏只能看到一双机敏的眼睛,像出没在夜色里的野shòu。
“咳,大哥,”盛夏客气的跟他打招呼,“你看我们……”
“再等一会儿。”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盛夏没反应过来,“啊?”
“我们来早了。”男人暗暗打量他,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冷静,“接应的人还没到。”
这男人似乎并不想跟他聊天,盛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gān巴巴的说了句,“谢谢你。”
“不用。”男人很gān脆的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盛夏想问问他是不是米兰雇他来的,但想想这种问题这人八成是不会回答的,只好耐下心来静静等待。海荣勉qiáng支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靠着树gān歪倒下来。盛夏在他身旁蹲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两个人彼此依偎着,面对尚未可知的未来,都有了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第21章 蝴蝶兰(二)
盛夏和海荣跑了一身的汗,一停下来很快就冷的受不了了。两个人靠在一起,心里都巴望着男人说的接应快点儿来。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男人手里那个手机似的东西发出叮咚一声响,男人低声说:“好了,来了。咱们走。”
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几分钟之后,他们看到了一辆深色的越野车。
带路的男人走过去跟驾驶座里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回过身冲着盛夏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上车。”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盛夏一肚子的疑问,却什么都不能问。他扶着海荣先坐进去,正要上车的时候,被带路的男人拦住了。
“怎么?”盛夏警觉。
黑暗中,男人似乎笑了一下,“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早了?”
盛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个。
“你们俩的体力太弱,”男人离他很近,微微俯身的姿势给盛夏一种压迫感,“我本来以为你们俩的速度会拖后腿……”
盛夏对他的说法感到不满。但这男人的体力、速度,各方面确实要比他们qiáng。即便盛夏的身体状况处在最佳状态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这男人还刚刚带着他们脱离了险境。这样一想,盛夏更说不出什么了,心里却觉得有些憋屈。
男人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调侃,“不过你们挺让我意外的。”
盛夏诧异。
男人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说:“有一股拼命的劲头。我喜欢。”
此处要不要cha一句谢谢?盛夏心想,可是老子到底要谢什么啊?!
男人退后一步,对司机做了个手势。
盛夏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不会跟着他们一起走。或许这也是他们jiāo易约定好的一部分,人jiāo出去了,jiāo易也就结束了。
“我们还会见面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转过身飞快的消失在了密林里。
车里除了司机之外,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人。两个人均为男xing,沉默寡言,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他们跟之前带他们逃跑的男人似乎还不是一路的。
米兰的安排比盛夏预料的还要周全。盛夏疲惫的靠着后座,倦意涌上来,浑身都酸痛了起来。然而神经还是紧紧绷着的,他想睡也睡不着。
海荣靠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谁都没出声。
车子在沉默中静静向前行驶,夜晚漫长的仿佛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天快亮的时候,车子离开公路驶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区小镇。小镇不大,粗粗看去百余户人家,车子穿过小镇,沿着新修的公路慢慢爬上了山坡,驶入一座幽静的庄园。庄园中林木茂盛,绿地宽广,每一栋别墅之间的距离都相隔很远,而且房屋周围还种了很多树,即便是在枝叶凋零的冬季,外人也很难隔着爬满绿藤的院墙窥伺院中的qíng形。
车子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在一道雕花铁门外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用遥控器打开了铁门,转头对后座上的两个人说:“两位先休息一下。我老板大概要晚上才能过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叫谭江,是霍先生的助理。”
谭江二十多岁的年纪,话不多,沉稳gān练。盛夏有些疑惑他说的是霍先生的助理,而不是米兰的助理。他口中的霍先生,难道是指米兰的儿子?
盛夏推开车门,久违了的自由的空气扑面而来,然而两个人心里却都有些不安。这里就是逃亡路上的一个加油站,不知道眼下安稳的画面到底能够维持多久,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盛夏甚至有种错觉,仿佛看见他们的身体站在自由的天空下,而灵魂却仍然挣扎在疗养院污浊的空气里。
自由于他而言,仍是一个遥远的东西。
别墅里一应物品都很齐全,但看得出有段日子没住人了,窗台上没有盆栽,沙发上没有翻开一半儿的杂志,茶几上没有水杯和零食盒。每一个角落都打扫的gāngān净净,像售楼处展出的样板房。
唯一有烟火气的地方就是厨房和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丰盛的早餐,都仔仔细细的罩着保温罩。豆浆、小米粥、小笼包、两种口味的馅饼以及几份小菜,这原本是日常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画面,盛夏和海荣看在眼里却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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