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坐下来一起吃早饭,早餐吃到一半儿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谭江起身去接电话,几分钟之后又走了回来,把手机递给了盛夏。
盛夏疑惑的接过手机,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哽咽的问道:“是盛夏吗?”
盛夏试探的问道:“米兰阿姨?”
“是我。”米兰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盛夏的眼圈霎时红了。
“都怪我,如果我跟她没有闹脾气……”米兰泣不成声。
哭声渐小,电话里换成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盛夏,我母亲有些激动,你别介意。”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音调的转折有种醇和优雅的感觉。只听这一把声音,盛夏就觉得这个男人的xing格要比他更加成熟稳重。
“不会。”盛夏抽了抽鼻子,“详qíng我虽然不清楚,但其实……还是我连累了我妈妈。”
“不要这么说。”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令人倍觉安稳,“如果所有的受害人遇到糟糕的事qíng都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监狱这种东西了。”
盛夏苦笑。他知道男人是在宽慰他,开始他要怎么宽慰自己?
“盛家的事qíng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你们先好好休息,晚上我会抽时间过去,到时咱们再细谈。”停顿了一下,男人说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霍东晖,米兰是我妈妈。”
“谢谢霍少,”盛夏认真的道谢,“也谢谢霍夫人。”
“客气话就免了吧,咱们见面再谈。”霍东晖轻笑,“如果有什么需要你跟谭江说。”
盛夏迟疑了一下,“好的,见面谈。”
他最想问的就是泰莉的qíng况,但这件事电话里只怕是说不清的。盛夏只能勉qiáng忍耐,等到见面之后再详细打听。
他把手机还给谭江,慢慢在记忆里搜寻有关霍东晖的消息。他记得去年冬天,霍东云过生日的时候,他似乎在酒会上见过霍东晖一面。当时霍东晖跟霍东云站在一起,同行的公关部部长悄声告诉盛夏,“那个人是霍东云的堂弟。”
盛夏记得霍东云的xing格挺傲气,轻易不会把谁看在眼里。能在这样的场合大模大样站在他身边的人,盛夏自然好奇。他记得自己还问她一句,“这个人也在霍氏工作?”
公关部长是位四十出头的女士,熟知临海商圈里的各种八卦。她晃着手里的酒杯,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他可未必会把霍氏看在眼里。这个人,不可小觑哟。”
盛夏心想,能让公关部长评价一句说出不可小觑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洗了澡,换了衣服,盛夏躺在久违了的软chuáng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房门敲响,海荣在门外喊,“盛夏,睡了吗?”
“没有,”盛夏坐起来,“进来吧。”
海荣推门进来,视线略有些不安的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落回到盛夏脸上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打扰你了吗?”
盛夏摇摇头。他能感觉到海荣心里的不安,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他拍拍身边的chuáng单,“过来躺会儿。”
海荣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他也刚洗过澡,发梢上还带着cháo气。眼睛里虽然还有红丝,但整个人看上去已经jīng神了许多。
盛夏拉着他躺下,把他的胳膊拉过来枕着,觉得不够舒服,又翻了个身,朝着海荣怀里蹭了蹭。
海荣眼里浮起笑意,用空着的那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要我唱催眠曲吗?”
盛夏没搭理他的调侃,闭着眼把被子摸过来盖上,“你怎么想?”
海荣反问他,“这些人靠得住吗?”
“不管靠不靠得住,咱们都没退路了。”盛夏问他,“你要回海家?”
“先打听打听qíng况再说。” 海荣迟疑了一下,“我大概要离开一段时间。”
盛夏睁开眼看着他,“一段时间是多久?”
“顺利的话,大概两三年吧。”海荣望着屋顶,目光略微有些茫然,“我没跟你说过我家的qíng况。我母亲是个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一个能言善辩的穷光蛋,穷光蛋借着她的条件翻了身,又把自己青梅竹马的初恋养了起来……多老套啊是吧?我妈去世前几年过的很压抑,要不是这对狗男女气她,她应该不会那么早就过世。”
盛夏早猜到海家的qíng况比较狗血,这会儿听了详qíng也没觉得奇怪,“你弟做的事你爸爸不会一点儿不知道,但他选择了包庇你弟弟,我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海荣苦笑,“是啊,在他心里,那一对母子跟他才是一家人。我妈是他往上爬的跳板,我更什么都不是了。”
“有血缘关系不代表就有做亲人的缘分。”盛夏捏着他的手指头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可在意的?”
“对。”海荣凑过来在他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下,“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比他更像我的兄弟。”
盛夏莞尔,“你说要离开,是什么qíng况?”
“我祖父当初不同意我妈的婚事,又拧不过她,就想了个办法,把资产拆分,一部分转移到英国……”海荣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爸不知道。还好他不知道。不然我现在这个样子,连一张身份证都没有,硬碰硬哪里还有活路。”
“不想了。”盛夏松开他的手指,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先睡觉。”
海荣嗯了一声,闭上眼轻轻靠着盛夏。两个人像互相取暖的小shòu似的依偎在一起。
盛夏莫名的有些伤感,“不管咱们在哪儿,别断了联系。”
海荣笑了笑,“那当然。”
他心里对于南唐的事还是有些疑惑的,但他这会儿什么都不想问。他想要的结果从来没变,而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实现了。
第22章 蝴蝶兰(三)
霍东晖过来的时候,盛夏和海荣正在吃晚饭。
两个人昏睡了一整个白天,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谭江上楼看过他们两次,见两个人睡得昏天黑地的,也就没喊他们。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谭江把司机打发回去了,也没让保姆过来做饭,自己就着冰箱里的存货对付着做了几个菜。他跟着霍东晖六七年了,身边的人都叫他全能助理。一伙人加班晚了,他给大家做顿宵夜什么的是常事。因此厨艺还是说得过去的。对于盛夏海荣这种一直吃牢饭的人来说,那就更没得挑了。
盛夏听到门外传来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时,正在喝汤。谭江用一下午的时间炖了一锅参茸jī汤,要给两个病号补补身体。这样的季节,一碗热汤喝下肚,确实觉得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了。
谭江说了句“是我老板来了”,就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盛夏和海荣对视一眼,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不多时,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虚掩的门被推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门厅。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一件深色的大衣将他的身材勾勒得有型有款。
第一眼就让盛夏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男人从昏暗的门厅处走了进来,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像是突然间揭掉了笼罩在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令他整个人的棱角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盛夏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原来他就是上次在疗养院里远远见过一面的那个眼神冷静的青年。
霍东晖上下打量他,觉得换洗一新的盛夏看上去像样多了。虽然浅色毛衫和牛仔裤的尺码都略微偏大,但他看上去至少比较接近霍东晖曾在海报上看到过的样子了。至于他身边那一位,霍东晖淡淡瞟了他两眼,是海家那个运气不怎么样的大公子嘛,不巧的是他也认识。
海荣也认出了他,微微一怔便平静下来,眼中露出些许自嘲的神色,“霍少。”
说起来他跟霍东晖也算是点头之jiāo,而且两个人在中学时代还做过校友。但他没想到盛夏口中那个“母亲好友的儿子”原来就是他。霍家是个大家族,嫡支旁支多的像院子里那棵老榕树的树杈一样,而且年轻一辈当中很有些能力出众的人才。在他们当中,霍东晖并不是最出挑的那一个。海荣没想到霍东晖能跳出来跟霍东云对着gān,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佩服霍东晖的胆气。
盛夏脑子里还在想那次在疗养院里看到霍东晖的qíng形,听见海荣的声音,也连忙跟他打了个招呼,“霍少。”
霍东晖点点头,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递给海荣,“这里是我让助理搜集的海家的近况,书房里有电脑,你可以先看看。”
海荣接过U盘,拍了拍盛夏的肩膀,快步朝楼上书房走去。谭江手脚麻利的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泡上热茶端出来,然后很有颜色的跟着上楼去了。
“来,坐。”霍东晖朝着盛夏招招手,“我想你也很想了解盛家的qíng况吧?”
盛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紧张的指尖都在抖了。
霍东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里有些同qíng这个小年轻。说起来盛夏大学还没毕业,还是个孩子呢。
“我先说说你母亲的qíng况吧,”霍东晖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盛河川把消息捂得很严,媒体报道的是她出了意外,失足坠楼身亡;我打听不出更多的消息,但是可以肯定这件事跟盛河川有关系。出事那天,盛河川去过泰莉的办公室,两个人似乎还发生了争执。”
他留神打量盛夏的反应。一想到刚才出门之前米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多少有些担心这小孩儿受不住。
盛夏端着茶杯,表qíng显得很平静,“就这些?”
霍东晖放下手里的茶杯,双手jiāo叠放在膝上,这是谈话终于能够认真起来的标志, “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盛夏微微抬头,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他,“能跟我说说盛世集团的qíng况吗?”
霍东晖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这孩子比他预想的要冷静。离家之前他很怕自己会面对一个因为受了委屈而哭哭啼啼的大孩子。
“盛世集团的qíng况非常稳定,”霍东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说的稳定包括各个方面,甚至盛夫人身边的人都被无声无息的在公司内部消化掉了,对外没有传出一丝一毫不利的流言。”就好像泰莉的死真的只是一桩令人遗憾的意外事故。
盛夏的表qíng有一霎间的空白。为了做到这个程度,盛河川到底布置了多久?
霍东晖看着他脸上血色尽失,心里竟觉得有些不忍。他素来冷qíng,qíng绪很少会因为不相gān的人而起波动。长在这样的人家,生离死别、yīn谋算计的事qíng不知见过多少,早不是容易被旁人打动的年龄了。然而见面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心qíng竟三番两次随着盛夏的qíng绪走,转头想想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
52书库推荐浏览: 牛角弓